刚搬去南离大道中的刚叔,就喜获儿子要结婚的消息,而且听说未来媳妇漂亮、懂礼,家境好。
他一高兴拿起喜帖开着那台有些年头的摩托车,轰隆隆地来了。
那得意非凡的样子见人就派,连远离人烟,住着瓦房泥屋的我也喜气洋洋收了份。
半个月前,大多数村人陆续地搬迁在外,村中有些不愿离去的人还住在这里,有钱人陆续搬去了新地。
钱不多的则去了离这不远的南离大道中。
像我这样的外乡人,没房没地依然维持着原样,住在土瓦泥屋里。
我拿着喜帖坐在院子扒饭,南离大道中的刚叔是房东梁大婶的小叔。
之前我瓦房漏水,梁大婶叫他来帮我拾过屋顶。
那天大雨,哇啦哇啦地下了一天。
我下班回来后,床湿得已经无法睡,最主要的是屋里到处流水,活脱脱一个水帘洞一样。
让你拿桶去接,都不知道接哪一方更合适,房里到处是一滩一滩的水。
无奈,我撑了把长柄大伞,握着弯钩手柄风萧萧雨淋淋地把梁大婶找来,
然后她一通电话把在家打牌的刚叔找来。
那天他披着雨衣站在我屋顶,连饭都没吃,就赶着回去了。
我心里感念,决定请假去南离大道中赴宴。
南离大道中离这里不是很远,但我没去过,只知道大致方向。
辞逸敄表示他愿意来接送我。
辞逸敄自从知道村中很多人搬走之后,就经常过来看看我。
我一个人长此以往的住着,能说话的人不多,也就懒得次次出声轰他走。
而他也很识趣从不过分靠近,也不和我谈情说爱,自然而然时间一到。
他立马就走,没半点拖沓。
这点我很是欣赏和接受。
临出门时,我看了看辞逸敄一头飘逸墨黑的短发,去隔壁的梁大婶处要了个头盔。
头盔安全坚固不怕摔,但这崭新黄澄澄的颜色上面,印有一个屁孩光着屁屁的图像,戴在辞逸敄头上,令我想笑。
难怪梁大婶递过来给我时,纠结着张脸的那一种尴尬。
辞逸敄倒是个好说话的主,好养的孩,他接过后看了看。
笑着说了句:“倒是个别致的家伙。”
便扣在了头上。
南离大道中是个好地方,天晴的时候,日光可以照耀一整天,平原开阔,一览无遗。
而且比无忧村大了许多,处处都是新开发商的影子,楼房一排排,一列列整整齐齐,一样的高,一样的干净整洁。
刚叔在他一百多平方的家门口,搭起了大帐篷。
一群农村大厨和大妈在门口忙忙碌碌,洗碗、摘菜、切、蒸、剁、炒、炸纷纷扬扬轮番上演,浓浓的乡村喜席气息。
在无忧村的几年里,我也看见过村中的人摆喜席,但无一例外,我并没有幸亲嘴尝过。
最近的一次喜席,还是六年前,和释齐缘还有伯父伯母一起,去他三姑婆家,她儿子娶媳妇的喜酒。
那时,我爱得热烈,和奋不顾身,现在想起心还是会很痛。
“你脸色不好,是不舒服吗?”刚下车没进屋时,辞逸敄问我。
我拍了拍自己的脸:“或许,是吹了风,缓一下就没好。”
他走过去,在门口的桌子上拿一次性杯子,给我斟了杯茶:“还热,你喝口看会不会好点。”
我那常年不愈的痛,他不知道,如果用一杯茶可以解决,那么我相信我家茶叶早已堆积如山。
那样相思来的痛,可能整碗忘情水也不能马上治愈。
我笑笑:“没事,一会儿就好。”
但还是接了过来,在他热切切的目光中抿在了口里。
一阵清香扑鼻,入口有点涩,但有点甘甜,味道还不错,我把整杯灌入了口。
辞逸敄说我这个姿势像喝酒。
我又笑笑,如果一酒可以解千愁,那么我现在应是一身轻。
我入乡随俗随着众人去交了贺礼。
新郎是一位唇红齿白的小伙子,脸色白白像是扑了层粉,一身黑色西装。
有个女人拿着胸花别在他的胸口,跟他说这个必须戴。
我眼睛一撇过,瞧见女人胸口别着的胸花印着媒婆。
我一惊讶,那女人居然是媒婆,年纪不算大,长相秀丽,也着了一身红色的唐装。
不过有点失望,跟电视上的媒婆搭不上边和我家乡的老太婆媒婆比起来。
她仪态多有端庄,完完全全没有电视里扭胯摆腰的恶行。
我曾自学过媒婆摆过那妖娆的姿态。
社会在进步,媒婆也在进步,媒婆也不再是电视里丑化的形象。
她们可以是长相可人的美女、喋喋不休的大妈、意想不到的温和帅小伙。
无忧村很多人认识我,不止因为我是一个外乡人。
更是因为我是一个奇女子,常年一人独居。
一年四季除了偶尔看见梁大婶和辞逸敄串门,别无他人。
但我记忆不好,看人也脸盲,同村里的人虽然住了快四年,但认得的人五个手指头都能数得过。
显然,新郎认识我。
他此刻看起来风流倜傥,帅气清高,但和外在的形象有些不符,他平易近人有礼貌。
他见着我,喊了我一声“紫晴”。
我有些吃惊。
但见着他身影匆匆,似乎赶着出门去接新娘。
我赶着两条腿直奔喜桌。
辞逸敄不是无忧村人,不在宴请的行列,此刻他正在村中的小士多店看电视等我,我叫他晚上再来接我的。
他说:“反正闲着,等一下也无所谓,我一个女孩子,人生地不熟留下来不方便。”
所以这午餐一吃完,我就得和辞逸敄颠着那辆女式摩托车回去,下午开席前再由他送过来。
有这么个男闺蜜,说不感动是假的。
相比起早几年吃大席,我现在倒没有之前,那种见什么菜端上来,就眼放金光想趴上去,来上几口的冲动。
现在我倒是一派斯文加从容。
慢悠悠吃饭,慢悠悠吃菜,慢悠悠偷偷地藏了两个包子。
“给你。”我将包子递给辞逸敄。
他乍着眼看我,不敢相信。
我也不敢相信自己会做这勾当,虽然吃席打包是个很正常、很正规的规矩。
但我一个女孩子,脸皮薄,怎么想都是不敢下手。
最后想起辞逸敄,饿着肚子在等我,伸了伸,又缩了缩的手。
最后还是鼓起勇气偷偷地拿了两个。
辞逸敄笑着,吃得哼哼唧唧:“紫晴,你拿的包子好吃。”
我将一瓶水递给他。
今日确是好日子,风和日丽,不燥不热,我在院中的瓜棚下刨土。
辞逸敄衣冠楚楚地走了进来:“准备种什么。”
“菜心。”我起身去龙头那边洗手。
“墙角边的那几颗西兰花都老了,你怎么不把它摘了。”
我手一顿,几滴水溅在我的衣服上,我关上龙头,把手放在衣服上擦了擦。
“菜太多了,吃不完。”我看了一眼他身上的衣服,不像早上的那一套,但我并没有八卦问他。
我从屋里拿着斜肩包出来,锁好门,准备赴上午没有吃完的席。
出门看见辞逸敄靠在一辆黑色的小车前。
我有个毛病就是容易头痛,风吹得多就痛。
我这毛病或许是以前和释齐缘在一起时落下的,他对我极好,把我宠得像小公主一样。
天长日久,身体就养得娇气,不能受风。
但这毛病除了释齐缘,知道的人不多,更何况也不是什么大病。
没了他庇护,跟别人说也没用,因为没人能像他一样宠爱着我。
但这么暖和的天气,是吹痛不了我的。
我将斜肩包挂在肩上,看着黑得锃亮锃亮一尘不染的小车。
打着眼看着辞逸敄鉴毛辨色:“你的车。”
现在的小车,几乎家家都有能力拥有,但在2010年小车因为价格太贵,百姓收入不高,平民并不普及。
虽然我并不懂他的小车是什么牌子。
他点了点头,“唔,梁大婶叫我把她的女儿带过去,所以我就把车开过来了。”
果然,在后排的座位上,看见了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
她忐忑不安地坐在位置上,伸着脖子在看着我们。
那妙龄少女,大约是和辞逸敄不熟,怕被骗,坐得并不安稳。
不过,貌似我抓错了重点,我更加应该关心一下自己。
因为我发现认识辞逸敄三年多,我竟然对他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