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安静,繁星如闪光的小灯。
无风的夜,虫也不叫,树也没摆。
洗漱完后,我推门入房,窸窸窣窣地爬上了床。
爬到释齐缘面前,坐下呐呐地同他请教:“哎,你们这地方的家乡话真难懂呐!我都领悟不透。”
释齐缘从书本转过头来看我,清澈见底的眸光带着一丝湿润。
唇角勾出一抹笑:“比如呢?”
我托个下巴:“你爸叫我拿个深碟和拿个浅碟给他,我硬是愣了半天都不知道那是个什么鬼。然后我看见他有些恼火去碗柜里拿了两个装菜的盆子。又有一次,你妈叫我拿个尿壳给她,我脑袋转得飞快,也想不起有个什么东西叫尿壳。然后看你妈无可奈何地自己走过猪栏从那里拿了个长棍水瓢,啊,真心头大啊,我都让你们搞到什么都不认识了。”
尤其是今天上午我问你妈,今天是不是赶集的圩日,然后你妈妈跟我说‘咪系’。
他抚了抚我头上的发:“这回答有问题吗?”
我把他的手从我头上拽下来,想不通,正烦躁着呢!
“有,这‘咪系’不是‘不是的’意思吗?
“咪,是‘是的’的意思,我妈回答今天就是圩日啊!“
“啊.....”我气急败坏。
“你们这家乡话,就会欺负我一个外乡人,我多么的不容易啊,专坑我。”
一只公鸡对着空气在唱歌,却发现自己表错了时间,浪费了情,伸了伸脖子就跑开了。
摇风弄舞,绿叶婆娑。
我看着不远处那迎风而立的少女窈窕妩媚,风致宛然两手不停歇在南瓜花间来去穿。
不禁十分好奇,我走过去问释齐缘:“你妹在干什么?”
释齐缘的妹妹叫释安菡,是一名初二学生。
他们一家都是高个子,就连女孩儿都是亭亭玉立,似那水面的那一朵莲花,清丽动人。
那天她妹妹从学校放学回来见着我,半点喜悦的神色都没有,见着我还颇为失望。
我以前在长州的时候,知道释齐缘时不时和她这个妹妹通信,想来感情应该比较好。
就是可怜了,我在他们兄妹间横叉了一脚,我都没有看见他们俩好好说个话。
释齐缘正切着菜,抬头对着窗户看了看溢出一丝笑:“她在给南瓜花授粉。”
我一愣,抓住时机说:“授粉不是蜜蜂和蝴蝶的事吗?怎么现在是人在干?更何况她怎么知道这花是公的还是母,万一授的是公花,它还有瓜结吗?那不白干了!”
释齐缘扯着笑颜云淡风轻地说了句:“南瓜雌雄同株、有公也有母,她会分,你不用管她!”
呀,南瓜一株有公也有母,真是大大的颠覆了我的世界观!
我遭受前所未有的冲击,得出的后遗症就是。
现在我每次看见一棵大树,一有机会我便会站在树底下,仰头凝望,世界真的太奇妙了。
你既可以是公的也可以是母的,你既可以是男的也可以是女的,我喃喃自语道。
如果我们人类做个半公半母,实在是没脸见人,而它们却可以自然繁殖开花结果,太奥秘了!
我直勾勾地盯着释齐缘看了一会。
那南瓜长得如此超出我的理解范畴,我眼睛都熬出了光。
释齐缘居然叫我不用管。
那怎么行!
这闲闷时光总得找个有趣的事情来打发一下!
他抬起头,面色古怪诧异地看着我:“难道你想去学习。”
我目光灼灼点了点头。
诚然我不是位淡泊高人,做不到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相反我是一个专爱理事的八卦精。
那么高深的活计,我想着都兴奋。
我连张招呼都没打。
便蹑手蹑脚走了过去,面前一大片绿油油的绿叶黄花正齐刷刷在随风摆弄。
我立在旁边睁大双眼看着释安菡手起手落,满目钦佩,正准备虚心受教。
然后释安菡给了我一个没见识的眼神。
我一下子就僵住了。
好吧,是我唐突了,打扰了她在给南瓜谈恋爱。
想到我招呼都没打,突兀地站在人家面前,也实在有些无理。
若是我在和植物交流感情,突然闯入个二楞子在面前,耀武扬威般活蹦乱跳,难免也要堵上一堵。
所以释安菡这高深莫测的眼神,摆得十分妥帖和令我信服。
果然,我让释齐缘宠坏了,有些无法无天!哪里都敢去闯上一闯。
我看了一眼勤奋的释安菡,貌似我也做不来这些风流事。
那南瓜藤上面有许多小刺的,我想大概授粉也要经过它们同意。
我这笨手笨脚的等下过不了关,惹得藤儿不一高兴,赏我满手刺那就不好了。
虽然我爱彰显气度,但也不能糟蹋双手啊!
然后,我小心翼翼地退了出来。
“哥我回来了。”一个高挑细长的少女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看见趴在桌前,做着仰卧起坐的我,四目一对,她迷惑了半刻。
遂转头看向释齐缘:“哥,饭熟了没有?”
话音一落,释齐缘端了碟菜,步伐畅如流风般走了出来,胸前挂着一条围裙。
我一叹,如此出息的男孩,真是可惜了,砸在了我这个一无是处的蛤蟆身上。
“熟了,洗手吃饭吧,爸妈他们今天没有这么快收工,叫我们不用等,小牛,洗手来吃饭。”
释齐缘端着菜进了大厅。
我吆喝了一句:“好嘞,马上来。”
吃饭的时候,释安菡突突问起释齐缘。
“哥,你去哪里拾回来的女朋友,怎么什么都不懂?”
我一愣。
释齐缘眉头一蹙。
看来她没有和我看过光秃秃的小鸟,所以还没有培养出什么感情!
释齐缘深深看了我一眼,几分纳闷,似有千言万语在心却没有说出口。
终是一叹气说:“长州工厂,我们以前是同事。”
她蹙秀眉看了看我,似非要执着出个所以然来。
“我还以为来路不明,哥你被她容貌征服乱在街上拾回来的呢?”
“不是,你哥对我容颜尚且淡定”我揉了揉面,勉强应道:“或许是折服我这长不大的个子。”
释齐缘的神色,随着我们的谈话,狠狠地翻滚了好几下。
释安菡噗地喷了口水。
“长不大的个子?”释安菡十分讶然地看着他哥。
我颔首,“是的。”
释齐缘脸色一沉,平息了一下气息:“小牛,别乱说。”
我看他的脸色,默了默,难道我猜错了?
释齐缘淡淡地说了声:“你未来嫂子虽然出生在农村,但她父母外出打工得早,家里老人宠着,没干过活,所以很多东西都不懂。”
为了跟未来的姑子搞好关系,我特意向她挪了挪凳子,说:“你今天和南瓜花配完种了。”
释齐缘的脸黑了黑。
释安菡看了我一眼,夹起菜端起碗直接出了门口。
喏,我说错什么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