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阵雨突然停了，天地间一片安静。
鞑靼和明军无数人被淋了个落汤鸡，但双方都没有任何声音。
东侧土默特的人在卜失兔带领下瑟瑟发抖。
西侧明军瞪大眼想看看结局，北侧明军则到高处争相眺望战场。
呲呲呲~
封锁线如同之前一样，点起无数篝火。
火药生火就是快，木材燃烧的熊熊火炬让所有人齐齐闭嘴。
封锁线前面本来是明军使者大营，如今他们撤到封锁线后面，大营中间直面鞑靼人冲锋的地方，变成一条三里左右的窄河。
弹坑是天然的蓄水池，连起来就是渠，篝火本来就是红的，照射在血河上，再反射到天空，天地间全是刺眼的红色。
血河周围一层碎肉，几千年没有过的惨烈杀戮。
呕~
呕呕~
有人被吓的呕吐，连带着更多人呕吐不止。
两侧山顶的呕吐声唤醒察哈尔牧民。
哭声开始出现，很快此起彼伏，接着山谷中全是嚎啕大哭的声音。
他们被吓傻了，没人敢上前观看，也无人去找尸体。
东侧的赵率教揉揉眼，退回大帐中，他后悔用望远镜观看，天下没有比这还惨绝人寰的战场。
固始汗紧握双手，脚趾扣地，生怕自己失态，若西去的三万明军有一半火器兵，他能杀穿欧罗巴。
卜失兔颤颤巍巍返回主位，好似一下苍老很多，端起酒杯，牙齿还在咯咯打颤，内心庆幸没有下山去试探宁远侯，否则他们一定反攻上山。
巴青、特木伦、俄木布都是一样的情绪，面对赵率教想表达一丝谄媚，脸颊却忍不住的颤抖，笑起来比哭还难看。
西侧的秦良玉倒是意志坚定，拿望远镜强迫自己看了一会，但鼻孔里全是血腥味，身边呕吐的明军也是落汤鸡，挥手让大多数人撤下山顶，到山谷中去生火烤衣服。
内心深吸一口气，一将功成万骨枯，四威已经竭力避免火器屠杀，但人性卑劣，无法获得效忠，不可避免的情况还是出现了。
史书不会记载摄政公的勇武，也不会记载明军的战力，只会记载林丹汗以卵击石。
世间惨烈，最终还是一笔带过。
距离秦良玉不远的曹文诏嘿嘿冷笑，嘲讽林丹汗躲开他跑到西边找死，兄弟们还没全力开搞呢，步炮协同动起来，能一路血腥把你们碾压到地府。
稍微南边山头上的满桂则无所谓，摄政公的脸能让百万人下跪，那摄政公的炮杀几万人还不是小意思。
北面的皇太极现在终于释然了，这下没人再说老子骨头软了，大明朝中兴期间，察哈尔的愚蠢彪炳史册，谁会记得第二惨。
封锁线后的明军大阵内，苏新和秦祚明呼喊着士兵把消耗的火药补齐，他们自己连连后退。
距离太近，何止是喉咙翻滚，感觉气都出不上来。
山谷中的惨嚎声混合着阵前一堆碎肉，每一个士兵都很难适应，干脆留下几个了望，其余人离开炮阵二十步背对战场。
陈良弼和秦翼明则躲的更快，他们能从望远镜中看到之前狂笑的林丹汗双膝跪在大帐口。
九斿白纛虽然还在矗立，面对此情此景也早已失去威严，随时都会栽倒。
十几名骑士带着李尊祖的报信，隆隆向北而去。
战争发生的时间较早，九十九泉没有下雨，林威与妻妾还在大被同眠，就被急急叫醒。
迷迷糊糊看了一眼，对信使说了四个字，“不得妄动！”
第一天刚刚过去，着什么急，老子有足够的实力熬鹰。
不止察哈尔，看戏的土默特、鄂尔多斯、瓦剌、女真、甚至是京卫边军，都有很深的教育意义。
熬一熬，大明才能减少杂音。
熬一熬，人心才能少一点你我之别。
他在左拥右抱，察哈尔使者都录也在左拥右抱。
永远不会背叛大汗是真心话，睡睡福晋无关紧要，两个女人知道他以后会是草原主人的亲卫，格外卖力。
导致都录过于尽兴，切磋一夜，九十九泉早晨士兵起床开始喂马他才惊醒，不由得又吃了顿早餐。
包围圈中大汗如何纠结，结局都已注定，不如来这里吃好睡好。
面对阳光伸伸懒腰，都录觉得大汗再纠结几天也行，到时候福晋就有了老子的种，以后生下来就是台吉。
那样就不会饿死，不会病死，不会丢掉，不会死的无声无息，还能让大汗替老子养儿子。
他想远了，飘了，身边来了四个明军都没发觉。
“都录将军，陛下有召。”
都录赶紧回神，“哦，我马上去！”
其中一人立刻拽住他，“站在我们中间！”
都录很听话，与四人保持同等距离，迈着一样的步伐来到中间的大帐门口，他想低头直接进去，却被按住摸了一遍。
里面一声尖利的高喊，“传，黄金大帐使者，察哈尔千夫长，铁槊科诺特十苏木之一，都录将军觐见！”
没人告诉他规矩，最好的办法就是低头。
都录毫无使者觉悟，束手躬身连进三道门，连着听到三次高喊，才有人大叫，“大明皇帝召见察哈尔使者，来者跪拜陛下。”
不敢抬头，都录立刻下跪，“拜见大明皇帝。”
“使者平身！”
都录反应了一下，起身继续低头，前面突然传来一阵笑声，威严的声音传来，“都录将军，抬头说话。”
他依旧很听话，面前一堆华丽的红袍，如同梦中的场景，猛不防被吓了一跳。
主位一个金甲年轻人，林威坐在他左侧靠前位置，其余人老老少少都在两边。
林威懒得搭理皇帝戏耍都录的恶趣味，把手中的奏报一甩，一个内侍立刻捡起来送给都录。
察哈尔使者看着奏报一脸懵逼，半天没什么反应。
大帐鸦雀无声，林威被自己的愚蠢给逗乐了。
“都录，你不识字？”
他老实回答，“认识不多几个，马、火、亡…”
林威摆摆手，小内侍立刻到身边拿起来念道，“末将李尊祖禀告摄政公：昨夜下水海突降暴雨半个时辰，察哈尔中军约两万人下马变步兵，妄图冲杀火器阵逃窜，一刻钟战斗结束，我部无一伤亡，轰杀两万，察哈尔惊吓呆滞，嚎啕不敢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