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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砰砰!

太傅府的府门被重重叩响。

新负责门仆的阿吉,中午刚打了个盹就被吵醒,于是嘟嘟囔囔地跑来府门前,打开门却瞧见一长髯官员赫然在前,身后甲士林立。

阿吉原本是后府的小奴,方到前府做门仆没几日,但他从没听说过,在这洛阳城里敢有人对太傅府这般不敬。

然而他瞅了瞅那群威严的甲士,顿时没了跋扈的底气,组织了半天语言也没能开口。

钟毓拿出一张缉捕令,在门仆眼前展开,朗声道:

“我乃廷尉卿钟毓,司马师涉嫌谋反,特来缉拿。”

阿吉哪里认得字啊,他不敢多问,只怯声道:“我家大公子不在府上。”

“不在?”钟毓问道,“去了何处?”

“这小人不知啊。”阿吉回道。

钟毓踏前一步,作势要进府:“闪开。”

“哎哎哎~”阿吉忙道,“钟,钟公对吧...”

“怎么,敢挡本官?”钟毓瞪着他。

阿吉陪笑道:“这里毕竟是当朝太傅的府邸,不如钟公在此稍待,小人去请家主来。”

钟毓想了想,太傅与他先父钟繇曾有多年的交情,他作为晚辈,该是留几分情面,于是便答应了。

“速去。”

“是。”阿吉慌不择路地往后府跑去。

...

“咳咳!”

司马懿咳嗽了一声,嘴角淌出白粥。

柏夫人拿起手边绢帛为他擦拭着嘴角,又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一脸关切∶“郎君....”

“家主!”

门外忽然传来声音,阿吉见房门开着便直接大步进来。

他看家主有些狼狈,转向柏夫人道:“廷尉寺的人找上门来,说是大公子涉嫌谋反,要缉拿审讯!”

“什么!?”柏夫人惊得连手中的绢帛都悠悠落地,不知所措地看向司马懿。

司马懿“呵”了一声,声音苍老而沉重。

他缓缓起身,拿起手边的手杖。

柏夫人上前扶着他,担忧道∶“郎君,你身体未愈,还是不要随便走动。”

司马懿没说话,径直站起身子,动作并不算迟缓。

有那么一刻,柏夫人甚至觉得司马懿的病好了。

但转眸间,却还是那个苍老虚弱的背影,拄着手杖走出了房间。

“稚叔...”

一道老迈又熟悉的声音从前方传来,钟毓望着一身白衣的司马懿,遥遥一拜:“毓,拜见太傅。”

说完,他迎了上去,跟司马懿大致讲了事情的始末。

末了说了一句:“还望太傅恕下官冒犯。”

司马懿闭着眼睛,点点头:“原来如此...稚叔既然秉公办案,岂有冒犯之说。”

钟毓拱手:“谢太傅。”

“只不过。”司马懿道,“老夫卧病多年,近来几乎都是在床榻上度日...”

他微微偏头,看向正挽着自己手臂的柏夫人问道:“子元人呢?”

柏夫人回道:“听府里下人说,子元去了偃师。”

“这么说,司马师不在洛阳?”钟毓问道。

司马懿摸了摸手杖,“稚叔若是不信,尽可搜查。”

钟毓扬了扬眉头,案子查到这个地步,万不可知难而退。

他虽敬重司马懿,但看对方这副模样,怕是没几年活头,得罪就得罪了吧。

他向司马懿拜了一礼:“下官得罪了。”随后大手一挥,“搜!”

司马懿闭着眼,微不可见地轻笑,这笑容意味深长,还带着几分苦涩。

柏夫人关切地瞧了一眼司马懿,又看向钟毓,建议道:“钟公,太傅身体不好,不如到堂里坐坐。”

钟毓拱手:“恭敬不如从命。”

几人到了正堂,柏夫人叫人端来热茶。

席间,司马懿依旧微眯双眼,目光没有焦点,忽然间问上一句:

“稚叔这是替谁办事?”

钟毓喝了一口茶,又将茶杯放下,道:“下官自然是替朝廷办事。”

“好。”司马懿简单应道,沉默数息后又问了一个问题:

“方才听稚叔所言,廷尉仅凭何晏的一面之词便使犬子获嫌,会不会太过武断?”

“不仅如此。”钟毓道,“经有司查证,李丰、何晏曾多次拜府求见司马子元。”

钟毓只是点到为止,并不愿意透露具体细节。

“呵~呵~呵~”司马懿怪异地笑出声。

“稚叔啊,我河内司马氏乃天下大族,平日里不说门庭若市,但也称得上宾客如云....那照廷尉的这个说法,凡是出入过我司马府的人日后犯了罪,那我司马一族就都是同党,对否?”

钟毓不语,他听出了这是在诡辩,但又不好当面反驳。

二人又坐着聊了些有的没的,过了一会儿,一名廷尉吏走进府堂,向钟毓禀道:

“钟公,二月初七开门的那门仆,因为犯了家规被杖杀了。”

闻言,司马懿眼皮微微一动,又不着痕迹地恢复如常,拿起案上的热茶轻轻吹了吹。

被杖杀了?

钟毓心中惊讶,却闭口不言。

这太过巧合了,那日校事府的画册上记录,有一蒙面骑士偷偷把一卷书信递给了司马府的门仆。

结果,那骑士不知所踪,而这门仆也在同一天死了。

最重要的是,那一日是李丰策划谋反的前一日。

“我知道了,你先出去。”

“诺。”

钟毓看了一眼司马懿,此事他没打算透露,所幸对方似乎也没有问的意思。

又过了一会儿,小吏们陆陆续续来到堂内汇报。

“司马师确实不在府里。”

钟毓望着还在淡定吃茶的老太傅,恭敬一礼:“太傅,今日多有得罪。”

司马懿不语。

钟毓起身告辞。

走至门口,他又转头对司马懿道:“太傅,司马子元目前只是涉嫌,但李丰已然定罪...所以,李丰之女李婉,下官需要带走。”

司马懿道:“钟君自便。”

钟毓再施一礼,终于离去。

“咳咳咳!”司马懿忽然伏倒在案上,碰倒了茶杯,茶水很快浸湿了他的袖子。

“郎君。”柏夫人焦急地上前服侍,随即大声叫道:“快来人!扶家主进屋,还有,速去请医师!”

司马懿眼前愈发的模糊。

如果说单凭何晏等人的拜府就来定罪,是万万不可能成功的。

但后来那名骑士的诡异行为....显然是有人做了局。

尽管司马师做的很果断,但从钟毓今日的态度来看,对方绝不会善罢甘休。

以夏侯献如今的权势,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他就是想要自己的长子去死!

可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明明,什么都没有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