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德刚回了大兴的家。
说是家,其实就是一栋租来的民房,外边一溜青砖围墙,镶着一扇破旧的铁门。
进了铁门,入眼就是一座土灶,上边搭着雨棚,一个圆脑袋、小眼睛的小胖子正在灶前忙活。
这是他新收的徒弟,名叫“岳云蓬”,以前在海碗居当服务员,因为被食客们欺负,自己看不过眼便收了当弟子。
收回来就后悔了!
此子天性愚钝,压根不是说相声的料,好在人够勤勉,倒也不好退回去,怕小伙子想不开寻短见,便留着当了个打杂的伙计。
至于日后会不会传艺,就得看他能不能开窍了。
“师父,您回来了!”
岳云蓬从灶前起身,脸上还有淡淡的黑灰印。
别看郭德刚在外面混的不如意,在徒弟面前还是威严十足的,加上不苟言笑的性格,除了千哥几个长辈,所有人都对他心存敬畏。
郭德刚人逢喜事精神爽,难得地露出几分笑意,点了点头,道:“别忙活了,今天去外边吃!”
“诶!”
岳云鹏一喜,来了这么久,大概也知道德云社的规矩,每次去外边吃,肉都是管够的。
郭德刚没管岳云蓬,径直往后边的房子走,门却先一步从里面打开,走出个高大的女人,一头利落的短发,身上还扎着围裙。
她看到郭德刚,微微一愣:“德刚,今儿怎么回来这么早?”
郭德刚看到女人,神色难得地温柔下来,这是他现在的女朋友,也是未来的老婆,名叫王惠。
王惠是京韵大鼓出身,曾经也是响当当的角儿,但为了郭德刚,甘心放下手艺,相夫教子,为他操持内外,任劳任怨。
可以说没有王惠,也就没有今天的德云社,所以郭德刚对她永远心怀感激。
“惠啊,我赶回来就是通知你一声,晚上的菜别做了,今天去外边吃。”
“去外边吃?”
王惠声音亮堂堂,扬起来中气十足,她皱着眉头,又压低声音,道:“德刚,这个月生活费可不多了,咱自己就做来吃,不用出去败家。”
郭德刚哈哈一笑,拉着她进门,把弟子们召集起来,言简意赅地说了“相声大赛”的事情。
话音一落,大厅先是一静,随后迅速哄闹起来,所有人都是一脸喜意。
要知道“相声大赛”办了这么多届,年年都是那几家的弟子们才有资格参加,像自家这种野路子,那是想都不要想,人家更不会拿正眼瞧他们一眼。
“师父,这是真的吗?”
说话的是一位长脸寸头的小年轻,一脸的痞气,却是在座众人的大师兄,名叫“曹云今”。
别看小伙子长的不咋滴,那可是实实在在的爱徒,手艺也是弟子里最出挑的,所以这档口才敢跟郭德刚这么说话,看地旁人一阵羡慕。
郭德刚笑着点头,又严肃道:“今子,后边几天我和你千大爷要准备比赛的事,你身为大师兄,社里的事得你帮着师娘撑起来。”
“放心吧,师父!”
曹云今胸脯拍的砰砰响,心里实则在想郭德刚说的凌平的事——要是人凌平也能看上自己就好了!
郭德刚环顾众弟子,心下感慨:德云社起起伏伏这么多年,总有旧人去,新人来,自己辛苦支撑,到底存了一副不错的班底,如今遇到贵人,就连一飞冲天的机会也有了!
他想到此处,这才一脸正色道。
“儿子们,所谓涓涓溪水思源,微微草木怀恩。咱们手艺人本就靠天赐日月,神赐福禄而活,所受太厚,便要做好两件大事!
一不可失节,忠孝仁义乃做人的根本;二不可忘恩,恩仇必报是做事的准则。
凌先生与咱们非亲非故,仅仅因为赏识技艺,便给了这个机会,这叫有知遇之恩,咱们不能忘!
贵人事忙,不定能记得咱们这些泥巴草种。但日后遇到,不光嘴巴乖巧,感谢也当诚心。若贵人有个难处,无拘事大事小,须谨守本分殷勤。你们记住了吗?”
众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片刻后,齐齐低头,大声道:“记住了!”
郭德刚满意地点点头,朝着王惠使了个眼色,对方赶紧一挥手,嚷嚷道:“行了,小崽子们都散了吧,六点半集合吃饭!”
“喔……!!!”
弟子们欢呼一声,作鸟兽散。
曹云今率先冲出门,遇到洗完脸回来的岳云蓬,对方恭敬地叫了声“师兄”。
他嫌恶地看了一眼岳云蓬,也没应,昂着头擦身而过。
岳云蓬挠挠头,倒也不生气,只是觉得有些自卑,更有些失落。
等到徒弟们离开了,郭德刚才开口问道:“齐麟呢?”
王惠收拾桌椅板凳,摆摆头:“云平前几天倒摸出一副积木给了咱儿子,这会儿估计正搁你书房里玩呢!”
“哦!”
郭德刚点点头,起身去了后边的书房!
一推门,果然见到一个小胖子正趴桌上专心致志搭房子,连自己进来都不知道。
这么多年居无定所,一直跟着自己东奔西跑,郭德刚对自己这个6岁的儿子一直非常愧疚,也更坚定了和王惠结婚的心思。
一是因为感情,二却是想有个人能帮忙照顾郭齐麟。
“儿子!”
郭齐麟一抬头,见是郭德刚,忙奶声奶气地叫了声“爸”,又低头自己玩去了。
郭德刚叹了口气,坐到一边见他玩,随手拿起一张海报,正是凌平《God》的封面。
他心中一动,冲着郭齐麟问:“儿子,你今子哥送你的这盘磁带还在吗?”
郭齐麟点点头,一指旁边,道:“在那呢!”
郭德刚一转头,果见一盘磁带躺在那,起身拿过来,打开录音机,一首接一首开始放。
他眉头皱着,只觉那风格怪的厉害,实在欣赏不来,但还是强迫自己听下去,听到《东风破》时,这才脸色舒展,心道此子实有大才,难怪被称天王!
不知不觉,时间流淌,直到王惠敲门喊出发,他才从情绪中走出来,关掉录音机,抱着郭齐麟出了门。
……
“凌老弟,我已经按你的要求做了,你就这么确定那两人能出头?”刘敏夹着烟,姿态悠闲地问道。
凌平摇摇头:“能不能出头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懂相声,那就够了。咱们现在许多年轻人不喜欢相声,不就是因为行当里不懂装懂的人太多了,让相声自己臭了吗?”
刘敏一怔,随后轻笑:“倒也有几分道理。”他此时又问:“既然如此,我们直接捧人不就行了?何必多此一举,送他去相声大赛?”
“去比赛是称量他们的成色,有了冠军才能有底气!”凌平缓缓说道:“我管它叫‘塑金身’!”
“呵呵,确实挺形象的。”刘敏抽了一口烟:“那要是没拿到冠军怎么办?”
“刘台在这儿,怎么会拿不到冠军呢?”凌平眨巴眼睛,忽然狡黠一笑。
刘敏笑着指他:“你呀你,我还以为是什么正人君子呢!”
半晌,他继续问道:“拿了冠军……然后呢?报纸、电视宣传?可以前那些冠军也这么干,没见着几个大火啊!”
“刘台,我和他们不同……”凌平自信一笑,高深道:“我玩互联网的!”
刘敏一怔:“什么意思?”
凌平轻笑一声:“现在解释很难,等德云社的段子流传到网络各个角落,刘台自然知晓……”
刘敏没料凌平会打哑迷,沉思半晌,忽地恍然大悟,吸了一口凉气,不确定地问道:“你这是……拿他们当实验品?”
“刘台慧眼……”凌平竖了个大拇指,笑道:“我记得有位前辈说过,站在风口上,猪都能飞上天。所以这俩要是能红,以后咱公司造星的模板就有了!”
刘茜茜此时已经完全变成星星眼——
这种谋士风格的凌平哥哥我也好爱……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