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酒拼命做了许久的心肺复苏,这一停下来,就觉得全身都湿透了,手脚酸软得几乎无法站立。
小北连忙过来把小酒扶起来,坐到一边的椅子上。
担架上躺着的那个汉子,已经开始平稳呼吸。
那两个气焰嚣张的壮汉此时缩在店铺一角,眼神惊恐的看着担架上那汉子一起一伏的胸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边那汉子的婆姨趴在地上,早已经一翻白眼晕了过去,只有两个不懂事的孩子,还跪在地上,傻不愣登的看着他们的亲爹怎么又活过来了?
赵一凡安抚了赵雪柔两句,按捺住心中的惊涛骇浪,走到担架前,看着那死而复生的汉子,呐呐半晌才道:“能使死人复生,这?这是什么医家手段?”
小酒背靠在椅背上,总算把一口气喘息匀了,有气无力的道:“他本就没死,只是假死而已。”
赵一凡又转过头来看着小酒,眼神中的惊骇慢慢平息下来。
“小酒啊,你这医术真可谓是惊天地泣鬼神了,老夫痴长六十余载,从未见过还能把死人救回来的,今日托你的福,总算是开了眼界。”
小酒也懒得解释,她心里其实还隐隐有一种,让他们就这么误会吧,也许也是好事的感觉。
店铺外围观的人群,也都像炸了锅一样,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有些愚夫愚妇甚至在店铺门口,就朝着小酒跪拜了起来。
“天呐,能把死人救活,这哪里是大夫,明明就是活神仙啊。”
“活神仙啊,我该死啊,我刚才嘴贱,跟着刘老九他们吆喝了神仙两句,我真该死,神仙您大人有大量,可千万别见怪啊,我给您磕头了。”
“神仙连死人都救活了,还有什么病不能治,赶紧来跪拜神仙啊,求神仙保佑咱们无病无灾啊。”
“活神仙,求您帮我看看我这腰吧,已经疼了十几年了,您给我治治吧,我给您立长生牌了。”
“女神仙,我家婆姨生不出孩子来,你帮我家吧可怜我家九代单传,眼看就要断香火了。”
“神仙啊,我十天不拉屎了,是不是肠子打结了,您给我看看吧。”
“活神仙,我家男人日夜不归家,也不知是不是被哪个狐狸精给迷住了,请你降一道雷劈死那狐狸精吧。”
“神仙啊,我家穷了十几代了,求您保佑让我发个财吧,再给我个仙姑做老婆,我一定给您天天磕头,给您立庙塑金身。”
。。。。。。
店铺外,说什么稀奇古怪要求的都有,有的要求一说出来,就引起周围的人群一阵哄笑。
说的人却一本正经诚心诚意的,真把小酒当成是神仙来许愿了。
小酒听着这些乱七八糟的求愿,一时哭笑不得,朝着外面连连摆手,“我不是什么活神仙,我只是个大夫,抓不了狐狸精。”
这时候,安小福气喘吁吁的背着小酒的药箱跑进了店铺,一眼就看到地上,担架里,那本已经死了多时的精瘦汉子,正悠悠呼吸着,慢慢睁开眼睛。
安小福吓了一跳,身子都窜了起来,差点就要把药箱解下来,砸在那汉子身上。
小北连忙上前拉住他,“别慌别慌,是酒儿姐把这人救活了。”
安小福心有余悸的走到小酒身边,眼睛却还直直的看着担架上的汉子,连药箱都不记得给小酒了。
“小福,把药箱放下。”
小酒翻了翻白眼说道。
安小福这才把药箱放在一边的椅子上,帮忙打开后,小酒从中拿出两颗药丸来,递给小北,“这两颗药丸用热水泡开后,添一钱白酒拌匀了,再给那人服下。”
要说小北这人,他这次的表现,让小酒对他刮目相看。
这个少年非常能沉得住气,从小酒一开始让他配合自己救人,他的行事就极其稳妥,不慌不急,不忙不乱。
即使眼看着担架上的人在自己俩人莫名其妙的配合下死而复生,他脸上的神色也十分沉稳,仿佛这就是司空见惯的事一般。
小北接过药丸,转身又回了店铺后面的院子。
赵一凡走到店铺外面,在人群中挑选了几个脸熟的,还有几个在柳叶大街上的掌柜,请他们进来做个证人。
又对其他人道:“各位街坊邻居,我家店铺今日歇业一天,各位想要买酒,明日再来,今日这事大家看见了,让小店处理好了后,明日定会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说完后,赵一凡就让店铺小二把门板打上,暂停营业了。
被赵一凡请进店铺的有十几个人,也坐在了店铺里。
担架中的汉子已经睁开了眼睛,一副精力衰竭的样子,眼神迷茫的看着周围的人和事物。
小酒休息了一阵,已经缓了过来,此时又走到那汉子身边,蹲下身去,再次给他把了把脉,轻声问道:“这位大叔,你现在感觉哪里不舒服,可以告诉我。”
那汉子眼神涣散着扫视了许久,听到小酒的话,又努力转动眼珠看着小酒,终于聚拢了目光,“这。。。。。。这是哪里?”
“这是剑南坊酒铺,是你家娘子和你两位兄长把你抬来的,说是你喝了我家的白酒才出的事,他们说你死了,就把你抬到我们店铺里来了。”
这汉子听到小酒说到你家娘子和两位兄长的时候,眼中的神色突然激动起来。
他努力抬起一只手臂,手掌向着小酒抓去,口中微弱的声音传出,“那。。。。。。那奸夫淫妇,他们。。。。。。杀我。帮我。。。。。。帮我报官。”
这话刚说出来,那缩在店铺一角早就想跑,却被几个店小二死死拉住的两名壮汉便开始使劲挣扎起来。
小酒抬头向那两个壮汉看去,眼神鄙夷,嘴角一撇,又低声对那汉子道:“我们可以帮你报官,你现在虽然身体不是太好,不过说话是无碍的。
你娘子和你这两位兄长想要讹诈我们店铺,说你是喝我们店铺的酒才死了过去。现在既然你醒了,那这事还请你回忆一下,是不是喝了咱们的酒才出的事?”
那汉子的手臂无力的垂下,又出了两口气,才道:“我,我没喝酒,奸夫淫妇。。。。。。在家中。。。。。。白日宣淫,被我发现,他们。。。。。。想杀人灭口。”
精瘦汉子这一句话说出来,整个店铺里的人都静止了。
包括那两个还在使劲和店伙计挣扎壮汉,在听到这句话后,也颓然停止了挣扎。
小酒早就听到了那汉子的话语,也不惊讶,只是微微点头,又问道:“那你今天没喝我家的酒吗?”
精瘦汉子无力的摆手,“没有,我买的酒。。。。。。都被奸夫淫妇喝了。”
店铺中的人们,到这时候,才一片哗然。
“竟如此不知廉耻之人?”
“这妇人晕得真是及时。”
“真是让人不耻啊。”
“我认识这家人,他家在恩德巷里,那妇人我早就知道了,不是个守妇德的。”
“说起来,还是我家的远亲,真是让人。。。。。。哎。。。。。。”
赵一凡和小酒已经大概知道了些事情的前因后果赵一凡一边让店铺中的伙计,出门去报官。
一边又对那些请来作证的人拱手,:“如今大家都听见了,这汉子生死与本店无关,他刚才亲口承认了,今日没喝我这店铺的酒,至于为何落如此地步,我想各位街坊邻居都有所耳闻了。”
那些被请进来作证的人,也拱手还礼,“赵东家的说得对,这事究竟如何,今日我们大家已经看清楚了。”
“有这汉子本人的话,我等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我算是看清楚了,分明就是这汉子的娘子偷人,被这汉子发觉后杀人灭口,为恐在官府无法自证,这才想要讹诈剑南坊酒铺。”
“就是这样。”
“确是如此。”
一群人纷纷纭纭,那两个壮汉如今像个死猪一样瘫在地上,知道这汉子没死,必然事发,已经是无可抵赖也无法逃脱了。
安小福站在一边,也不知是发了什么恶趣味,他挪到那晕过去的妇人身边,一脚踩在那妇人手指上,活生生又把那妇人踩醒。
那妇人悠悠醒转来,一眼看到担架上的汉子正满眼恶毒的盯着她,妇人惊叫一声,刚醒过来,就又晕了过去。
安小福见状冷笑一声,双手拢在袖子里,不再动作。
小酒从一开始说话,就一直把着那汉子的脉搏,此时觉察到这汉子应该无碍了,便放开了手。
“这位大叔,既然今天你并没有喝酒,也非是喝了我们家店里的白酒出事,还请你在这张自证书上签个名,或者是画个押。”
一旁的小北递过来一张文书,上面写着店铺中的事发原因,和与店铺白酒无关的书面说明。
那汉子缓了过气后,脸色也好多了,看见小北递过来一张纸页,详细说了上面写的什么,那汉子无奈的道:“我不识字,如何署名?”
“无妨的,就按个手印也是一样。”
小北面色不变,一手拿着印泥,一手拉起那汉子的手掌,替他按了印泥,又在那张纸叶上按了下去。
“这就可以了。”
小北放开那汉子的手臂,拿起纸叶,轻轻吹了吹。
小酒和赵一凡一时都有些尴尬,小北这行事作风,也太那个彪悍了些。
店铺中其他人,只当是看不见,还在各自议论着。
小北将那汉子按过手印的文书收起来后,又端了一碗药过来,就是小酒给他的两颗药丸兑成的药水。
他小心翼翼十分周到的伺候那汉子喝了药水,又来到小酒身后,低声道:“酒儿姐,既然这人已经无碍,那就赶紧把他送到县衙去报官吧。”
小酒还蹲在那汉子身边,听了小北的话,沉吟了一下,抬头一看,赵一凡也对着她点头。
“这位大叔,你现在暂时无性命之忧,我们送你去官府,你有什么冤屈就去告官吧。”
那汉子喘息了一阵,微微点了一下头,“这位仙人。。。。。。姑娘,我本已经到黄泉路上叫了名。。。。。。是你将我拉了回来。。。。。。还请你保我一命,我马致胜这辈子。。。。。。就卖给你了。”
店铺中的人听到了汉子这几句断断续续的话,涉及到了阴间黄泉,一时谁都不敢出声,只是用敬畏的眼光看着小酒。
小酒知道,这汉子说的或许不假,人在濒死的时候,是会出现一些幻觉,如同死亡之路一类的东西。
她看着那汉子,勉强轻笑了一下,点头道:“由死而生,确实不易,我也只是尽了我一个大夫的心力而已。”
说完后,她站起身来,让小北指使着几个伙计,把担架抬起来,送那汉子往肃阳县衙去。
另外又有几个伙计和赵家带来的家丁,把那两个壮汉绑缚起来,一起跟着担架走了。
只剩下那昏过去的妇人和两个什么都不知道孩子,还在店里。
小酒犹豫了一下,还是让小北把那妇人叫醒,小北走过去就是两个狠狠的耳刮子打在那妇人脸上。
妇人吃痛缓缓睁开眼睛,看到小北,呼了一声后,又反应过来,一双眼睛在店铺里搜寻。
小北见妇人醒了过来,便站起身,居高临下的对她道:“你家相公已经去县衙告状了,你若是无事,去县衙寻你相公也好,回家也好,都请离开吧。”
哪知这妇人听了小北的话后,只“嗯。”了一声,竟然又晕了过去。
小北看得牙痒痒,蹲下身去,又是噼里啪啦几个耳光,把那妇人打醒后,催着她带着两个孩子离开了店铺。
赵一凡也走到小酒跟前,用之前从来没有过的恭敬语气对她道:“小酒姑娘,今日这桩事情算是完结了,多亏了你妙手回春,要不然咱们店铺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置这事才好。”
小酒扭头看着那妇人带着两个孩子步履蹒跚的越走越远,有些落寞的摆摆手,“小事而已,他本就没什么大碍,只是一口气憋在了心肺,丝丝缕缕难出而已。”
她虽这么说,可店铺里的其他人却不是这么想,叫她开口说话,那些人都围了上来。
对着小酒不住吹捧。
小酒心里却在想着那两个还懵懂无知的孩子,他们家中遭遇如此变故,还不知道以后会有怎么样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