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徒二人的对话,被木屏风后面的赵阿七一字不漏的听在耳朵里。
他半躺在床上,眼中目光清冷,直直看着床前的屏风,对救了自己的这师徒俩又有了更深的认识。
小酒见师父不愿意再和她争辩,只好长出了一口气,又走到屏风后面,探出头,往里面看去。
她刚一探头,就看见一双幽深如同千年寒潭之水的双眸,也在清清冷冷的看着她。
“额,头。。。赵七哥,你感觉怎么。。。不是,我是说你饿了吧,就快吃中饭了,我去看看,好了给你端过来。”
对上这样一双寒眸,小酒感觉自己浑身都像是在冷水里泡了一趟。
她有些语句混乱的说完后,赶忙收回脑袋,往看诊房门外走。
看到于怀恩扫眼过来,就吐了吐舌头,抬手往木屏风指了指,做了个鬼脸。
于怀恩只觉好笑,摇摇头,继续整理医书。
因为有病人住在这里的原因,中饭很是丰盛,师娘煲了加了药材的鸡汤,两碟子青菜,一份腊肉,一个炒鸡蛋,还有一条清蒸的鱼。
小酒一样挑了一些出来装进菜碟里,又盛了鸡汤,装了一大碗米饭,一起放在托盘里。
她正要端着托盘去看诊房,师娘却叫住了她,从一旁的桌子上拿起两块块黑漆漆的铁牌来,递给小酒。
“这是我清洗那病人的衣服时发现的,这两块铁牌被缝进了袖口中,清洗十分不便,我就取出来了。你拿去还给那病人吧,他要是还要缝在袖子里,你就拿回来我给他再缝进去。”
“哦,好的师娘。”
小酒接过那两块小小的牌子一看,只觉其中一块牌子更黑一些,也沉重许多,触手生寒,她特意拿近了,仔细查看。
这是一小块乌漆漆的,约有一寸宽,三寸长,四周雕着如意云纹的牌子,牌子正中间雕着两个字:默恒。
牌子背面也是如意云纹雕边,中间只有一个字:七。
另一块牌子就轻多了,是一块四方形的铁牌,条纹边框,一面刻着(密谍)两个字,另一面则刻着一只像是老虎一样的野兽。
她打量了一眼后,就把两块牌子往腰间一塞,端起托盘就走了。
看诊房里,木屏风已经被拉开,赵阿七坐在床头,这人前胸后背都有伤,却坐得直直的。
他穿着于怀恩的旧衣,一副危襟正坐的样子。
见小酒端饭进来,于怀恩便走过来,要给他喂饭。
“不用喂,我自己可以吃了。”
赵阿七抬起一只勉强能动的胳膊,示意了一下。
于怀恩看着他稍一犹豫,小酒就已经把托盘放在了他腿上。
赵阿七拿起筷子开始自己吃饭,虽然还是有些不方便,但也比让别人喂自在多了。
小酒见他自己确实能吃饭了,便点点头,冲他道:“你回来那天,给你换下的衣服,我师娘给你洗了,就是洗的时候,洗出来两块铁牌。”
她拿出那两块铁牌,递给赵阿七。
赵阿七放下筷子,咽下了口中的饭菜,这才接过铁牌,看也不看就塞到了枕头底下。
“默恒是你的名字吗?你在家排行老七?”
小酒一副八卦的样子,看着赵阿七问道。
赵阿七继续吃着饭,眼皮抬起,冷冷的看了小酒一眼。
只回答了一个字,“对。”
“我师娘问你要不要把这两块牌子给你再缝回袖子里?”
回答小酒的仍然是冷冰冰的两个字,“不用。”
这次他连眼皮都没抬。
小酒见他这副生冷的样子,心里顿觉颇不服气。
哼,傲个什么劲儿啊?要不是我为了扯两把草喂我家大黑,在堤坝上踩到你,才把你捡回来,你现在已经在奈何桥上排着队,等喝孟婆汤了。
这人不知道感谢就就算了,一副爱答不理的的样子,我呸,什么玩意?
小酒冲赵阿七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
吃完了中饭后,下午又来了两三个病人,都由小酒看诊抓药。
于怀恩只在一旁看着。
眼着已经是下午了了,小酒把看诊台上的笔墨纸砚收拾好,便准备等着张海生来接她回去。
要出门的时候,她扭头看了那赵阿七一眼,见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两眼定定的看着房梁。
小酒只看到他的侧脸,我去,侧颜更帅,只可惜是个冷冰冰的冰块儿,再帅也让人望而生畏。
白瞎了这张脸了。
小酒在心里又呸了一声,院子里张海生的声音响起,“酒儿,回家了。”
小酒和师父一起走到院子里,父女二人告辞后,出了于家院子。
牛车上,张海生不时扭头看坐在一边车辕上的小酒。
“酒儿啊,官府今天没人来接那个人吗?”
“没来,我估计于家村的人去禀报了,那边还得询问密探相关的衙门,要确定一些事了,才会来接他。”
“哦。”
张海生有些无奈的应了一声,随即又问,“那就是说,那人不一定就真是密探是吧?”
“我觉得是,他衣服里藏着两块铁牌,一块大概是他名字的铁牌,另一块铁牌上有密谍两个字,应该就是他密探的身份牌子。”
张海生坐在另一边车辕上,听了小酒的话,身子一个摇晃,差点摔下牛车。
他赶忙往后一仰,坐稳后,手里的木鞭猛的在大黑屁股上抽了一下。
大黑从来没被打得这样重过,它“哞哞哞”的叫了几声,一时竟发了牛脾气,站在原地不走了。
“爹,你怎么了?打大黑干嘛?”
小酒还没来得及叮嘱她爹坐稳点,见他又发力打大黑,便奇怪的问。
张海生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咳嗽了两声后,才道:“你娘身体不舒服,我想快点回去嘛,这大黑老是慢吞吞的。”
可现在大黑被打发了脾气,怎么也不肯走了,它就站在乡路中间,使劲儿摇晃着脑袋,不时“哞哞”两声。
张海生一直用木鞭轻轻敲它的屁股,它也不理。
小酒只好跳下牛车,走到大黑跟前,搂住它的脖子,一顿揉搓加温言抚慰后,牛车这才又动了起来。
张海生木着脸,没好气的道:“大黑这牛脾气,都是咱们把它给惯坏了的。”
小酒却不满的道:“人家大黑本来就不是拉车的牛,不是咱们非要它拉车,人家现在正在山里自由自在着呢。再说人家一直都好好的在拉车,从来没耍过脾气,刚才要不是你狠狠打它一下,它又怎么会发脾气?”
被女儿数落一顿,张海生一言不发,只把脸扭到一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