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晚心和景重新回到地表,在走出电梯轿厢之前,景悄然隐去了身形。
书房的黑色金属大门之外,那个卷发男人提姆,正搓着手焦急地来回踱步。
他嘴里不停喃喃重复着“对不起”、“请原谅我吧”、“我会是最虔诚最忠心的仆从”之类的话,神经质地一遍遍擦着额上的汗,冷不丁的,大门轰然向两侧打开了。
提姆先是一愣,视线在触及门后艾晚心冰雪般冷冽的眼睛时,他像是被火燎了似的猛地转开了头,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这一下倒把艾晚心给吓了一跳,她微微睁大了眼睛,眼看着提姆膝行数步爬到自己脚边,仰着头满眼倾慕,语速极快地说:“我的主,我在第一眼见到您的时候,就感受到了您身上神圣的光辉,我愿终生臣服在您的脚下,做您最忠诚的仆人,我恳求您仁慈的圣光照耀在我的身上,宽恕我一开始无心的冒犯之举,任何时候,我都愿意用我的生命来证明自己的虔心。”
提姆滔滔不绝地阐述着自己的忠心,艾晚心思绪飘远,她想起以前听人说过,提姆他们国家的人如果在本国之外生活,不仅工作很拼,工作之余还特别会提供情绪价值,比如数年如一日地陪上司夜跑,习惯用非常夸张的词语来夸赞上司,而且全然真心之类的,一般人根本卷不过他们,这么一看说得还挺对的......
她很快回过神来,打断了提姆的花式剖白。
“里卡多呢?”艾晚心问道。
“我的主。”提姆恭敬地说,“里卡多派我来请示您,炎国人的聚居地已经找到了,但是他们的哨兵防卫很严密,我们的人靠近不了,而且他们好像对我们很戒备,里卡多知道那都是您的同胞,他不敢擅自做主,想请您过去看看。”
艾晚心略一思忖,明白应该是鹰城的驻军,即使到了这里,也不忘自己保护居民的职责,她当机立断道:“过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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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队,那些黑月半岛的黑帮一直在附近徘徊,而且人越聚越多,怎么办,要不要把他们赶走?”
白色的小楼阁楼中,小卫兵凑到窗口前一个皮肤黝黑,身形精干的高大男人身边,低声汇报道。
严焕遥望着远处平静蔚蓝的海面,眉头压紧,眼中似乎蒙着一层厚厚的坚冰。
“他们一直在海神港附近活动,怎么忽然盯上了我们这里?”他面色不善地沉声道。
亚特兰蒂斯一共有三个港口,分别位于外岛正北、西南和东南方。
正北方向的海神港附近,被黑月半岛的黑帮牢牢把持着,西南方向人员杂居,秩序混乱,严焕奉命带着鹰城人上岛之后,废了不少力气,才在东南方的天后港安顿下来。
他们这边是正规军出身,手里有先进的武器,黑月半岛的黑帮和他们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今天怎么莫名将他们围了起来。
难道是......
严焕横眉扫向坐在一旁椅子上的简怀熙。
“他们是不是冲你来的?”
简怀熙皱起脸:“我才来多会儿啊,怎么就冲我来的了,中校,你甩锅的技能未免也太熟练了。”
小卫兵勉强忍住想翻白眼的欲望,他撇了撇嘴说:“你刚来,他们就围住了我们,而且你又是从海神港过来的,谁知道你是不是之前得罪了他们,才逃到我们这里来的,正常人都会怀疑一下的好吧,怎么就甩锅了?”
没想到小卫兵还挺护短,简怀熙掸了掸大腿上的裤褶,轻叹了口气,站起身来道:“行吧,就当是我引来的吧,那我去把他们打发走,你们可就没话说了吧?”
说罢,不等严焕回答,他助跑两步,单手在窗楞上一撑,擦着严焕的衣角,飞身从窗户中跳了出去。
严焕的额角青筋直跳,他狠狠皱眉,暗骂一声“显眼包”,抬步跟着跃下了楼。
鹰城人占据了这一片地域之后,严焕便命人在周围修筑了高大坚固的围墙,只在前后留下了两个窄小的出入口,二十四小时派卫兵把守,尽最大努力保护着鹰城人的安全。
不得不说,爱筑墙善基建似乎刻在了炎国人的基因里。
此时简怀熙大步走向前方的出口,黑月半岛的黑帮就聚集在出口处的小巷中。
“喂——”简怀熙排开严阵以待的鹰城卫兵们,冲着小巷中满身煞气的异国人喊道,“叫你们老大出来,我有话要跟他说。”
对面既不动,也不回话,沉默得像是一尊尊敦实的雕像。
简怀熙凿起袖子,露出健硕修长的手臂,他提高了音量道:“我们炎国人讲究一个先礼后兵,也就是说,如果你们的老大再不出来,我就打得你们满地找牙。”
阴影中,一个面色浮白,神色阴沉的男人缓步走了出来。
里卡多已经换掉了身上松垮的布衣罩衫和灰布长裤,换上了板正的衬衫和西裤,他头发整齐地梳在脑后,颇高的身量,宽阔的肩背和沉冷的面容,让里卡多显露出和半天之前截然不同的威严与气势。
在他的身后,环绕着一圈身材魁梧,肌肉虬结,面色不善的彪形大汉。
这里边除了他之前私下网罗的心腹之外,也有不少在看见他拎着安德森的头,腿脚麻利地出现之后,立刻识时务地表示投效的人。
毕竟他们中的大部分只是为了利益而啸聚在安德森的周围,既然安德森都死了,难道还要为他守节不成?
况且,里卡多似乎真的遇到了神迹,谁也不会想和神作对的。
简怀熙上下打量着他。
“你就是他们的老大?”
里卡多缓缓摇头:“不,我不是老大,我们的主人,是最仁慈的主。”
简怀熙本想说出来咱们单挑,结果里卡多这么神叨叨的一句,一下子把他给整不会了。
他扭头看向跟上来的严焕,迷茫地说:“黑帮还信教呢?”
一道熟悉的清越声音从小巷的尽头传来。
“他们不是信教,他们是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