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杨再兴一路护送着傅天云至昭明寺。
二人在山门前下了马之后,但听杨再兴随口夸了一句:“啊,想不到,傅小姐这么会骑马,难得难得啊……”
傅天云闻言,柳眉微挑后,反问道:“怎么?在杨先锋的眼里,我们女子就该是矫揉造作,只会绣花描眉的吗?”
杨再兴笑着挠挠头道:“那倒也不是……那个,可能是我以前没见过像傅小姐这般的吧……”
傅天云看他笑的样子憨憨的,不由忍俊不禁。
就在这时,一个小沙弥出来扫石阶,看到傅天云后,上前来打招呼道:“阿弥陀佛,傅施主化险为夷,真是佛祖庇佑……”
傅天云看了一眼杨再兴后,说道:“不光有佛祖的庇佑,还得有贵人相助……”
转而,她邀请道:“杨先锋请随我进寺,一则,我想让我娘见见你,再则,想请你吃顿斋饭,以示相谢。”
杨再兴忙摆手推辞:“诶,我不过是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我还有军务在身,此地又是佛门清修之地,不宜叨扰……”
见此,傅天云也不挽留,遂执礼道:“那等以后有机会,天云再作酬谢了……”
杨再兴笑了笑后,一抱拳作别道:“那再兴就此告辞,傅小姐保重。”说罢,翻身上马而去。
傅天云目送着杨再兴远去,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天地之间。
随后,她走进寺中,却见香烛摊上只有一名小沙弥在忙碌。
她遂忙上前询问:“小师傅,我娘呢?”
小沙弥一抬头,见是傅天云,便作礼回道:“阿弥陀佛,是傅施主回来了,真是佛祖保佑……噢,自你被劫走,你娘就没再出过房间一步。幸好有渡苦天天给送饭,还念经给你娘听……”
未等他话音落,傅天云已跑向住处。
……
在张巧红的房外,渡苦正自念着经。
他见傅天云跑来,便起身向她念了声佛号后,便转身往大雄宝殿方向走去。
傅天云则冲到母亲房门口,边拍着门框,边喊:“娘,天云回来了,娘,您开开门……娘……”
话音未落,只见张巧红打开门冲着女儿训了一句:“来就来了,看你像什么样子!”说着,一把将女儿拽进去后,当即关上了门。
到了屋里,张巧红先将女儿拉到亮堂处,察看了一下她脖子上的伤。
随后,她将女儿拉至床沿前坐下后,问道:“你舅舅没对你怎么样吧?”
傅天云秉着不想母亲寒心难过的想法,默默的摇了摇头。
但听张巧红气道:“他也真是的,就算要想法子跑,也不该利用你呀……再怎么说,你们也是甥舅嘛……不过也是,他都没顾及我,又怎么会想到你……”
随即,她话题一转道:“天云啊,娘是被傅家给赶了出来,可你没有啊……你还是傅家的二小姐,你可以回去,必须回去!”
傅天云先是摇着头道:“不!我不要回去,我要留在这里陪着娘!”
转而,她黯然的道:“从小到大,女儿就很少和娘待在一起,基本上都是在祖母的膝下长大的。如今,难得跟娘如此日夜相对。女儿很开心,女儿不要有所改变……”
却听张巧红断然的道:“娘不要你陪,你必须回去!娘还是那句话,不管你是嫡出还是庶出,又或是从谁的肚子里出来的,你始终是姓傅的。你回傅家,他们不能说什么,也不能拿你怎样。除非是你出嫁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那就另当别论了……”
她说着,抬手扳着女儿的双肩叮咛:“天云,你要记住,你就算是庶出的,也不代表就低人一等,更不要认为你娘是我张巧红,而感到抬不起头来……你娘我自问,并没做错过什么……你,回去后,记得要挺直了腰,好好的当你的傅家二小姐,明白了吗?嗯?”
傅天云看着母亲那近乎成为标志性的犀利眼神,及一脸的不容置喙,下意识的低下了头。
忽而,但见张巧红将扳着女儿双肩的手,自其手臂滑下后,握着她的双手,放缓语气问:“天云,你是不是当真喜欢那个陈显阳?当真非他不嫁?”
傅天云闻问,先是讶然的抬起头,跟着,眸光一闪,羞赧的转过了头。
张巧红见状,略显无奈的吁了一口气后,说道:“你若真的想清楚了,那娘有个忠告,你可得记好了……无论你喜欢的那个人,对你是不是真心的,你都必须成为他的独一无二。闺房缱绻也罢,生育子女也罢,若成为不了独一无二,你终有一日,会输得一败涂地……天云,你要记住娘今天说的……”
傅天云虽是一知半解,但还是点了头。
但听张巧红语气转冷,带着命令的口吻道:“行了,快要吃斋饭了,你去取饭菜,等吃好饭,你就动身回家。”
傅天云素知,母亲对于下人和自己,都是言出必行的,遂也不再坚持什么,转身出了房间。
……
某处乡间,
一所农家小院里,
腹部高隆的柳若萍,正坐在藤椅上给孩子缝制衣服。
张绍祖则是一会儿做摇篮,一会儿又做起了木马。
柳若萍甚觉好笑的同时,也怕他累着,便叫停道:“好了绍祖,孩子还没生呢……就算生了,也还玩不了这些,你就别瞎忙了……”
却听张绍祖反过来说妻子:“那你呢?这一天到晚的,也没见你停过手啊……你呀,也别太累了,小心伤了眼睛……”
说话间,一名中年女子,端着个瓷盅从厨房出来后,走到柳若萍的身旁,边将瓷盅放到茶几上,边笑着催促道:“该喝安胎药了,针线活回头再做吧……”
柳若萍忙道谢道:“邱婶,真是辛苦你了……”
邱婶笑着摆摆手道:“这有什么辛苦的嘛……我就一个人过活,难得有你们小夫妻陪我,我高兴着呢……再说了,我跟你娘,也总算是做过一阵子的邻居,帮她照顾一下女儿,也应该的嘛……更何况,你夫君还给了我不少钱,我都不好意思了呢……”
但听张绍祖询问柳若萍:“对了,若萍,娘安排我们来邱婶家,做为你安胎的地方,然后说要陪安生去找书院,可这么多天了,怎么还不见娘过来啊?”
柳若萍闻问,微一语塞后,笑回道:“哎,你是不知道,安生对于读书的地方,要求可高了,一定是还没选好呢……”
她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有些忐忑。
却见张绍祖走至她面前,甩出一问:“你为什么也来骗我?”
柳若萍闻言,先是抬头一愣,随即站起身来解释道:“绍祖,并不是我有心骗你……而是,而是娘不希望你背上不孝子的骂名。她是要维护你,她不想让你在你爹这件事上犯难,不想你被天打雷劈,所以,她才甘冒杖刑,也要去妻证夫罪……”
话音未落,但听院门被人给重重的踢开。
只见张有材怒气冲冲的闯进来骂道:“好你个小畜生!老子还以为你跟哪个小妮子好上了!竟然是姓柳的女儿!哼!潘玉娘那个贱人,带着跟姓柳的生的小畜生,伙同楚九他们来抓老子,她这个女儿更不要脸,竟敢来勾搭老子的儿子,还想怂恿他对抗他老子!老子饶不了你们!”说着,随手抄起抵门用的石头,就向柳若萍砸了过去。
张绍祖见状,赶紧上前,挥手挡开了石头。
柳若萍却因受到惊吓,向后退时崴了脚,继而跌了个屁股蹲。
邱婶见状,急得不行,忙边去扶柳若萍,边问:“怎么样啊?摔着没有?快快快……快坐下来,先顺顺气……”
张绍祖见此,更是火冒三丈,竟冲上前去,一把揪住父亲的衣领吼道:“若萍怀着孩子呢!她怀着我的孩子呢!你怎么可以伤害她?你真丧心病狂到,连孙儿都不顾了吗?”
张有材一把甩开儿子,阴冷的道:“在这个世上,亲人、朋友,通通都是个狗屁!老子我除了顾自己,谁也不顾!”
张绍祖闻言,双眸腥红的断喝一声:“好!那我是不是也可以不顾你这个所谓的爹了?!”
随着话音落地,他随手抄起做了一半的木马,抡向了父亲。
张有材虽然反应够快,躲了开去,但额头上还是被刮伤了。
他捂着伤口,眼见儿子疯魔的样子,赶紧骂骂咧咧的扭头而去。
同时,柳若萍在邱婶的搀扶下,走来劝张绍祖:“绍祖,你别这样,我没什么事……就是崴了脚,你扶我进屋擦药吧……”
张绍祖闻言,冷静了一下后,抱起柳若萍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