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秦府这边,
花厅里,秦夫人正在逐一过目丫鬟们手中所捧的,从各地精挑细选送来的绫罗绸缎。
少时,只见傅天华走了进来。
秦夫人遂迎道:“天华,你可来了,叫干娘好等啊……”
傅天华笑着一欠身道:“连日琐事缠身,未及给干娘请安,还望干娘见谅……”
秦夫人一摆手,笑道:“诶,你自是有正事要忙,干娘当然是体谅的……”
转而,她恭喜道:“对了,干娘先恭喜你,如愿以偿,终于娶到了你日思夜想之人……”
继而,她调侃道:“唉,不过呢……驸马爷可不是好当的,你看那历朝历代的驸马,有几个是轻松快活的?”
旋即,她捂了下嘴后,一挥手道:“哎呀……不说这些个扫兴的话了……来,来看看干娘给你准备的喜服用料……”说着,牵过傅天华的手去看布料。
傅天华边扫视那些布料,边对秦夫人道:“喜服祖母自会……”
未等他说完,秦夫人便说道:“诶,你祖母为你准备,那是你祖母的事。我这位干娘,自也不能闲着嘛……还有,衣服哪有嫌多的嘛……”
她说着,一下甩开傅天华的手,作生气状的道:“怎么?你有祖母操心了,就不乐意干娘替你操心了吗?”
傅天华忙欠身赔礼道:“干娘言重了,有如此疼爱天华的干娘,是天华之幸,哪有什么不乐意的,天华只是怕辛苦了干娘……”
秦夫人听罢,宠溺的冲着傅天华翻了个白眼道:“算你有良心,还知道心疼干娘……”说着,抿嘴一笑。
转而,她拿过一匹粉色布料,展开后搭在傅天华的胸前,端详着道:“诶,这粉色的不错……挺衬你气色的……不过,大喜的日子,应该是穿正红的才合适……”
她说着,扭头拿过一匹红布来,再次搭在傅天华的胸前比看。
可看着看着,她竟没来由的感到一阵伤感,轻叹道:“唉……干儿子都快大婚了,真是不服老都不行了……今日脱得鞋卧眠,安知明朝可还穿……”说着,随手替傅天华整了整衣领。
傅天华闻言,瞬间也不禁有几分感慨。
旋即,他笑着开解道:“干娘哪里见老了?干娘只是鉴于身份,须得稳重,才在妆容与衣饰上趋于简单而遮盖了风姿罢了……”
秦夫人听后,忍着笑,抬手戳了戳傅天华的额头道:“啊,干娘今日才发觉,你原是如此的口甜舌滑啊!怪不得,能如此得女儿心,就连……”说着,欲言又止了。
傅天华则笑着摇头道:“干娘说笑了……天华此言,是出于真心的,可不是讨好之辞……”
说罢,他将胸前的红布扯下后,置于秦夫人面前道:“对了,干娘,您别只顾着替天华置新服,自己也选几匹明艳的布料嘛……届时,定能让人眼前一亮……”
秦夫人一把拂开傅天华拿着红布的手,笑道:“那是你跟公主的大婚,我可不好抢风头的……再说了,那天自有皇上和你祖母为你们主婚的……”
话音未落,但见傅天华忽然握住秦夫人的手,问道:“干娘,天华可否改个称呼,唤您为母亲?天华更希望有母亲来主婚……”
秦夫人闻听此言,先是感到意外。
随即,她激动不已,连连点头道:“好……喊母亲,就喊母亲,更亲近些……”说着,不停的轻轻拍打傅天华的手背。
傅天华则笑得眼眉弯弯的看着秦夫人,眸中尽是孺慕之情。
这一幕,正好被来至厅外的秦桧看在了眼里。
他原是在书房里看公文的,却被秦哲轩给硬生生的拉了过来。
他已经是没好气,本该要将侄子责骂一番的。当他看到夫人与傅天华这般亲近后,更是无名火起。
一旁的秦哲轩则还嫌事情不够大,一个劲儿的比划来比划去,举止之猥琐,更让秦桧火大。
只见他,厌弃的冲秦哲轩一挥手,示意他离开后,走到厅门口,咳嗽了一声。
秦夫人见是丈夫来了,便笑吟吟牵着傅天华的手迎上前道:“老爷来啦……老爷啊,你知不知道,天华刚改口叫我做母亲了啊……这下亲近了好多……”
秦桧迈步进厅后,先是斜睨了一眼傅天华,轻哼一声,不冷不热的甩出一句:“哦?是吗?”
随后,他走至八仙桌前,落座后,捋着胡子,冷讽似的问傅天华道:“你既改口叫你干娘为母亲,那是不是也得改口,喊我一声父亲啊?”
没等傅天华说什么,但见秦夫人白了眼丈夫道:“诶,老爷,你又不是不知道天华跟他父亲……”
可她才说到一半,就听秦桧阴阳道:“诶?夫人此话从何说起?你这干儿子,一直以来,都是与你亲近来着,有什么贴心话,也都是对你说,我这个干爹,不过是空顶了个名头罢了。他的事,我又从何而知啊?”
傅天华听到此,已感觉到了秦桧那莫名的醋意,便有心再气他一气。
遂欠身一笑道:“干爹这话,可冤煞天华了……天华何曾不想亲近干爹……只是,每次见到干爹那严肃的模样,天华就有些情怯……更重要的是……天华的父亲,是个没担当的……天华若改口喊干爹为父亲的话,一是怕触及心中痛处,二也是怕影响干爹在天华心中的印象……”
这时候,秦夫人也觉出了丈夫的话中有话,遂笑道:“诶,怎么称呼不重要,关键是心……”
秦桧却道:“那他喊我干爹,喊你则是母亲,这算什么?你是听着顺耳了,那别人呢?别人不会觉得奇怪?不会议论的吗?”
秦夫人看着丈夫那吃醋的样子,不由得哭笑不得。
但她还是顾及丈夫面子的,遂对傅天华说道:“这么个叫法是有些奇怪……那……天华,就还是叫干爹干娘吧……你的孝心,干娘是知道的,啊……乖啦……”说着,像哄孩子一般,抬手轻轻拍了拍傅天华的肩膀。
秦夫人的这个举动,不禁又让秦桧为之侧目蹙眉。
虽然,他这副神情是一闪而过的,却已被傅天华收入眼底。
他遂应和着秦夫人的话,作乖觉状的道:“是,干娘说怎样,就怎样,天华都听干娘的……如干娘所言,重在心意,天华在心里尊您是母亲便是……”
旋即,他作知情识趣状的告辞道:“干爹想来是有话与干娘说,天华也还有些琐事待要回府处理,就此告辞……”说罢,向二人一礼后,转身而去。
秦夫人目送走傅天华后,回转头来,略带嗔怪的对丈夫道:“老爷啊,我知道,你素来不喜欢天华,可也没必要这么较劲吧?”
秦桧恼道:“怎么是我跟他较劲?分明是他在跟我较劲!他不仅跟我较劲,他还……他还……”
说到此,他欲言又止了。
秦夫人却不肯做罢,紧问道:“他还?他还怎么了?”
秦桧没好气的叹了口气,摆摆手道:“算了算了,不说也……”
秦夫人说丈夫较劲,自己也跟着较起了劲,一再追问道:“他还怎么了?老爷,你倒是说啊!什么叫不说也罢?说了一半又不说,老爷,这可不像你的作派啊……”
秦桧遂言明点出道:“他不过是你的干儿子,你们终究不是嫡嫡亲亲的母子,言谈举止应当注意一些,莫要惹人非议……”
秦夫人闻言,先是微一愣,随后不以为然的笑道:“哈,我当是什么大事情呢……这又有什么要避嫌的……我们又不是什么私底下暗戳戳的行径,这花厅里,有丫鬟仆人,大庭广众的,我这个当干娘的,不过是给干儿子挑衣服料子,这有什么呢?”
转而,她似是有所知觉,冷笑一声后,讽道:“这人呐,心若是干净,自然是看什么都是清楚明白的,可若那心是脏的,那自然是看什么都是浑浊不堪的……当然了,老爷是例外,我们多年的夫妻了,难道还不知彼此吗?”说罢,暗自作咬牙状。
秦桧也知是自己过于紧张,但出于面子,还是摆出副严肃状的说道:“为夫自然是相信的,也量那小子没那个狗胆……但,所谓,人言可畏嘛……总之,今后还是稍注意为好……”
说罢,他轻咳一声站起身后,甩出句:“为夫还有公文未看完呢……”便举步往外走去。
秦夫人则是看着丈夫的背影,没好气的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