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国师府这边,早有消息灵通之人,将议政殿上所发生的事,飞速通报给了赖夫人。
就在赖夫人暗自心焦之际,只见有丫鬟来报称:“老夫人,叔老爷刚刚带着仁晏少爷,从后门走了……”
赖夫人一听,冷哼道:“走得好!本就是来打秋风的……”
但听那丫鬟小心翼翼且又带点慌张的问道:“老夫人……四公子被下了天牢……会不会……殃及池鱼啊……”
赖夫人仍做镇定状的道:“布衣所做的,都是为了我大宋,他何错之有?皇上英明,怎会轻意降罪于他?也就是所谓的息事宁人,做给金人看看的而已……”
丫鬟听后,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却又不敢再多问,只好诺诺的退了下去。
就在这时,赖凤鸣走了进来。
赖夫人一见赖凤鸣,立时怒气冲天,一拍桌子,喝问道:“赖凤鸣!你是怎么当的兄长?怎么护的弟弟?!啊?”
赖凤鸣已知势必遭到母亲的责斥,平静的回应道:“儿子自当是会做到为兄的职责,但也得看做为弟弟的受不受教了……布衣在金国屡次挑衅金主威严,我也是劝过多次了,他却当我的话,如同马耳东风……”
话音未落,就见赖夫人嚯的站起身,抬手给了赖凤鸣一记重重的耳光。跟着,骂道:“你已经克死了我的凤扬!你是不是还要克死我的布衣!你才安乐!啊?”
被打得微侧过头去的赖凤鸣,缓缓的转过头来后,面无表情的抬手指着自己另一边脸问道:“母亲可解气了?若还不解气,您大可以再继续……”
赖夫人闻言,气得语塞,怔看了赖凤鸣片刻后,捂着心口,跌坐在座位上。
再看赖凤鸣,依旧是一副面无表情,向母亲作一礼道:“母亲是解了气?那儿子告退了……”说罢,转过身后,眼神定定的走了出去。
……
天牢里,
狭长的过道上,阳光透过一个一个的小天窗射进来,形成了一道道的光柱。
但听牢房里,充斥着赖布衣的叫嚷声:“让傅天华来见我!我要问个清楚,他到底有没有拜回梦老人为师?老前辈到底有没有指点过他……来人啊!让傅天华来见我!我要问问他……”
他正自叫嚷着,但听他体内的昊辰身外身,幽幽的冒出一连串的反问:“你自己心里不是已经清楚了吗?何必在明知答案的情况下,还要问人家呢?这不是多此一举吗?怎么?你们凡人都喜欢明知故问的吗?”
却听赖布衣喝斥道:“你不过是个所谓天神的身外身,你个懂什么?我有答案,那一回事。让他说清楚,是另一回事……”
这时,有一名狱卒来送饭,见赖布衣在自言自语,不禁好奇的隔着栅栏看戏般看着他。
赖布衣见状,上前一把扯住他道:“去,去把傅天华找来!我有事要问他!快去!去呀!”
狱卒却嫌弃的一把推开他,骂了声:“疯了这是!”便甩袖走了开去。
昊辰身外身遂又开口道:“诶诶诶,你不是武功挺高了的吗?这么个破牢房,能关得住你吗?”
赖布衣摇头道:“我不可以出去的,我要是出去了,就是越狱潜逃,那我就算是没罪,也变成有罪了……”
昊辰身外身语带嘲讽的感叹了一句:“呵,凡人就是虚伪!”说罢,不再出声。
随着从天窗射下来的阳光慢慢移动,时间也一点点的过去。
就在赖布衣闷坐懊恼中,傅天华已然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牢房的栅栏外。
赖布衣察觉后,嚯的站起身,冲到栅栏前,斥问:“傅天华,怎么现在才敢来见我?是不敢面对我吗?啊?你的身世、你跟回梦老前辈之间的关系……你说,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我们是不是兄弟?啊?”
傅天华嗤笑一声道:“到底是谁先不把谁当兄弟的?”
赖布衣当即反驳道:“是我!那也是因为你的所做所为,让我寒心!让我失望!”
傅天华微一挑眉后,甩出一句反问:“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来吗?”
就在赖布衣想要说什么时,但见傅天华,抬头望了眼天窗外的天空后,接着道:“从早朝到现在,也不过才几个时辰……平日里,若无其他,我应该是在书房里看公文的……然,今天,我却难得为了一件事,而花去了好几个时辰……”
他说着,作思考状的抬手用手指在额侧画圈比划着道:“因为,我一直在想一个,能让自己来天牢看你的理由……”
继而,他微耸肩摊手道:”虽然,我知道,来了也不过听你说一些千篇一律的话,可我还是来了……”
转而,他负着手,走近栅栏,笑问赖布衣:“你想不想知道,我最后是想了个什么理由吗?”
不等赖布衣作声,傅天华脸色一变,直视着他道:“那就是……念在我们曾经是兄弟……仅此而已……”
赖布衣随即截住话头问道:“那好!那我问你,当初,你跟我一起去网山争着拜师,回梦老前辈可有什么指点你的?就算有,你也大可以说,我身为兄弟的,自然会替你高兴,你又何必像对自己身世那样,藏着掖着呢?”
傅天华正自负着手,作侧耳倾听状,忽然一个斜睨,冷问道:“你这是在质问我吗?你以什么身份质问我?”
赖布衣气得不行,刚说出四个字:“就凭我是……”
未料,就遭傅天华打断讽问道:“赖布衣,回梦老前辈有否指点我,对你来说,很重要吗?你既口口声声说,你我是兄弟。那是不是应该不论谁有幸事,都会替对方感到高兴,而不是总想着,对方得到多少……说白了,你,就是害怕!你害怕有人分薄了你所拥有的,你更害怕有人会超过你,抢了你的风头!”
赖布衣闻言,当即激动的否定道:“不!我没有!这都是你自己臆想的!是你心胸狭窄,是你颠倒黑白!”
但听傅天华,以咄咄逼人的语气,压过赖布衣说话的声音,质问道:“你敢说,你不是自私?你敢说,你很尊重回梦老人吗?那又是谁,在我当初请求你带我一起去网山拜师时,为了劝阻我,说什么回梦老人,久居深山,难免会性情古怪……”
旋即,他作惋惜状的摇着头道:“可惜,我没有你三哥那样拥有一双慧眼,不然,我就可以在那天,你找我切磋说起这事时,看一看回梦老前辈会作何感想了……不过,不打紧……我之前去网山看令尊时,见到回梦老前辈有一法宝叫透世壁,可随观壁者所想而洞察万物……父子连心,我想,令尊也一定时会通过透世壁看你的吧……那他那天也一定会看。至于,回梦老前辈嘛……”
听到此,赖布衣已火冒三丈,边用力拍打栅栏,边斥骂:“傅天华,那天,原来你早有所谋。是你设计我,引我说出那些话的!你好歹毒的心肠!你不仅想让老前辈误解我,你还想我爹误解我!”
傅天华嗤笑着道:“若非是你的心声,我又从何引你说啊?”
说话间,只见赖夫人,在一名狱卒的引领下走来。
傅天华遂冷笑一声道:“行了,话也说得已经够多了……”说罢,抬手掸了掸落在肩上的轻尘后,转身而去。
赖夫人看着傅天华走远的背影,先是蹙眉。
而后,她关切的询问儿子:“布衣,他来做什么?他没为难你吧?”
赖布衣摇了摇头后,问母亲:“娘,你来做什么?”
赖夫人双手攀着栅栏,红着眼眶道:“为娘担心你呀……布衣,你放心,为娘不会让你有事的。就算拼上为娘这条命,也要救你出去的……”
赖布衣又急又莫奈何的道:“娘啊!你可别胡思乱想乱来呀……我不会有事的,我自问,没做过对不起大宋的事,皇上即使听不进良言,也不会轻率降罪于臣子的……”
赖夫人摇头道:“就算是这样,也难保万一,天心难测啊,儿子……为娘也不会乱来,咱们有理说理……为娘已经想好了,等看过你以后,娘就去宫门口求皇上开恩。皇上一日不开恩,为娘就跪上一日……”
赖布衣闻言,当即阻止:“娘您不能这么做……您这么大的岁数了,万一要是有个好歹,那可怎么好……娘,您听儿子的话,千万不要这么做。您这样,只会……”
他话未说完,却见赖夫人将带来的食盒交与狱卒后,起身对儿子道:“为娘心意已决,布衣,你放心,为娘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说罢,当即扭头而去,空留赖布衣隔着栅栏连声叫嚷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