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地间的薄雾,尚未完全散去。
只见身穿素服的傅天华,手提着食盒,与赖布衣一起,来到了当初埋葬陈素蕊和廉九龄的火龙穴前。
二人从食盒中,一一取出祭品,摆放好后,点上白烛倒上酒,抛撒纸钱,燃香叩拜。
待祭拜过后,傅天华站起身来,鼓足勇气,向赖布衣道:“布衣,不如,我将这国师之位还给你吧……”
赖布衣闻言,一皱眉,诧问:“还给我?为什么要还给我?我们之前,不是已……”
话未说完,却被傅天华打断道:“是……可我总觉得怪怪的,心里面很是不舒服……”
赖布衣听后,先是有些没好气,将双手环抱于胸前,看着傅天华。
继而,他腾出一手,往前一摊,问道:“哪儿怪怪的啦?又有什么不舒服的呢?”
傅天华正待说些什么,却见赖布衣,上前来,抬手扳住他的肩膀,规劝道:“天华,你不要整天胡思乱想的好不好?你应该多花些心思,去钻研星相命理才对,那样,皇上要祭天,或是遇到什么事,要选黄道吉日啊、要问卜啊,你才能从容应对啊……还有,我给你的那些阵法,你也可以多……”
傅天华有些浮躁起来,一把推开赖布衣的手,打断道:“布衣!你说的这些,我都懂!你能不能让我把话说完!”
赖布衣微一愣后,双手插腰,气笑般的点着头道:“好好好,你说,你说……”
傅天华遂正色道:“你知不知道,宗大人的手下,在江边,发现了一角未燃尽的黄符,和脚印……”
赖布衣听到此,心下一愕,不由自主的侧过头去,暗道一声:“唉!都怪那两个金国女子!害我百密一疏!”
旋即,他转过头来,一脸不以为然的甩出一句:“那又如何呢?”
傅天华则紧张的接着道:“宗大人怀疑我了,他有心要查此事……如今,趁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我得把这国师之位还给你啊……”
赖布衣却生气的一甩衣袖,道:“那怎么可以!”
跟着,他走到山路边,望着远处的山峦,语气变缓的接道:“不错,当初,我是因为洞悉了天机,才决定出手助皇上渡江的。可我,不是为了名与利,我想的是,让老百姓们少受一些苦楚……再则,我爹曾经跟我说过,如果,我执意走风水这条路,那此生,不仅与富贵荣华无缘,也不会有好的姻缘。不过,对此,我向来都是无所谓的。所以,我才想了这么一个,一举两得的计策,既可以让我,为天下苍生做点事,又能帮到,你这个兄弟……”
傅天华摇头道:“布衣,你是想得很好,可如今……”
赖布衣转过身来,先是双手一摊,道了句:“如今又怎么了呢?”
接着,他负起手道:“那宗大人,为正刚正不阿,我是有所耳闻的。然,你我,又都没做过什么触犯王法的事,又有什么好怕的呢?再说了,他要查,仅凭那未燃尽的黄符和脚印,又能查出些什么来呢?”
他说罢,再一次抬手扳着傅天华的肩膀,安慰道:“天华,你放心,那件事情,除了天知、地知,也就是你知,我知了。只要是你不说,我不说,没人能奈何得了……”
傅天华遂直视着赖布衣,带着试探的口吻问道:“布衣,你真的甘于平凡?真能放着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不要?”
赖布衣见状,先是气笑着反问:“我刚才说了那么多,你没听到吗?”
继而,他又歪着头,一脸审视似的问傅天华:“天华,那你是不相信我,对吗?”
就在傅天华略显犹豫之际,只听赖布衣郑重其事的道:“好!那就让天地为证,我赖布衣,在此立誓,君子一诺千金,说过的话,答应过的事,绝不可能违背……”
傅天华见赖布衣都作下了誓,加上又被他的话所说服,终究,他还是选择了相信他。
这时候,一众青衣随从,簇拥着两辆马车,缓缓从远处而来。
傅天华遂向赖布衣道别:“布衣,我此次,来南雄镇,除了看望世伯,以及找你之外,还想回趟西莱镇,缅怀一番,就此别过。”
赖布衣也不挽留,遂看着傅天华上马车,并目送他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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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雄镇
吴家,内宅。
话说吴蕴仪,自从那天魂魄回归本体后,经过数日的调养,已然恢复了不少元气。
这日午后,吴蕴仪正坐在窗边看着书。
但见吴江和,笑容满面的走进来,对女儿道:“蕴仪啊,你看,谁来了?”
吴蕴仪闻言,放下书,顺着父亲转身向外看向门口。
只见一位身着暗红色团花锦衣,妆容精致的中年女子,笑吟吟的迈步进了门。
吴蕴仪一见,顿时眉开眼笑,喊了声:“姑妈”后,迎向了那中年女子。
中年女子遂张开双臂,一把揽住了她。
吴江和见状,笑道:“秀容啊,你们姑侄许久不见了,好好聊聊吧……”说着,转身走了出去。
但见吴蕴仪,抱着吴秀容的腰,撒娇的道:“姑妈,都快两年了,你怎么才来看我嘛……”
吴秀容边拍着侄女的背,边笑道:“我这不是来了嘛……来,让姑妈好好看看你……”
吴蕴仪听后,遂放开姑妈,边不好意思的整理头发衣衫,边略带忧伤的问:“姑妈,蕴仪是不是容颜无光?没什么生气啊?”
吴秀容闻言,心疼的道:“哪有?我的仪儿啊,还是那么漂亮,那么招人疼爱……”
这时,有丫鬟端来了茶点。
同时,吴蕴仪的嘴角,在滑过一抹凄楚的笑意后,招呼道:“姑妈,来,坐下来说话。”
吴秀容坐下,喝了一口茶后,便说起了正题:“金兵犯境,北边不太平,如今,得知皇上在临安定都,你姑父就说要带上家人和生意,迁往临安。我掂记着要来看你,就让他们先过去了。我刚到,就听你爹说了你中邪的事,啊呀!可是吓煞姑妈啦!还好还好,现在看你没什么事,姑妈才算放心……”
她顿了一顿后,话锋一转道:“不过,姑妈还有一件事不放心,那就是你的婚事,所以,这次来呢,除了看你,就是要替你寻门亲事……”
吴蕴仪本来是静静的听着姑妈念叨的,但听她说起自己的婚姻大事,不免又是羞涩,又是黯然。
只听吴秀容接着说道:“蕴仪,女大当嫁,有什么好害羞的……对了,你喜欢什么样的如意郎君?是威武的将军?还是有才的文士?姑妈呀,都能替你去物色……”
吴蕴仪很是窘迫,急喊了一声:“姑妈”后,起身走到了一边,又气又难过的道:“姑妈,就我这病殃殃的身子,自己受着也就算了,何苦拖累他人……”
吴秀容闻言,先是道了句:“这是什么话?”
跟着,她似是想到了什么,笑道:“诶,方才你爹跟我说起,你被妖孽摄去十王殿,是那赖家的两兄弟去救了你……啊!你莫不是,想要报恩,以身相许吧?”
她说着,走到吴蕴仪身边,挽起她的手,问道:“那你是中意这赖家兄弟中的哪个?你但说无妨,姑妈自会替你作主……”
提到赖家兄弟,吴蕴仪不免回想起了在十王殿的经历。
虽然,当时的她,是魂魄离体,所见皆如在梦中一般,但对于赖家兄弟,她却印象颇深。
就在她出神之际,吴秀容却还在自说自话着:“不过呢,这两兄弟,我得先看过才行……这样,回头让你爹去请那两兄弟过来吃个饭……诶,事不宜迟,姑妈这就让你爹去请……”
她说着,撂下一句:“蕴仪,你好生休息,一会儿打扮好点啊!”便兴冲冲的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