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说宗煊,回到府邸,一进大厅,就见父亲宗泽,气鼓鼓的坐在椅子上。一旁的桌上,则堆着几个锦盒及布匹。
宗煊看后便知,又是这些当地官员送来的“见面礼”,惹恼了父亲。
虽然,这宗家父子,因意见不合而经常争执,但二人秉性皆然,都是很正直的。
唯一不同的是,宗泽喜怒形于外,执着于直谏。
而宗煊,则是外圆内方,肚里作计较。
宗煊也很清楚,父亲向来是不听劝的,但身为人子,总是见不得父亲因气伤身。
他遂摘下军盔,接过仆人刚刚端进来的莲子茶,并示意仆人拿走了桌上的礼盒和布匹。
随后,他将手中捧着的莲子茶,轻轻的放到父亲身旁的桌子上,出言提醒道:“爹,天气炎热,喝杯莲子茶,降降火气。”
却听宗泽气道:“这些官员,拿着朝廷的俸禄,不以建树与政绩为念,只顾着拍马溜须、收受贿赂、结党营私,难怪,外虏觊觎我中原河山,我们自己人都这般贪……咳咳咳……”说着,竟因气急而咳嗽了起来。
就在这时,只见一名前锋卫,进得厅来,向宗家父子见礼:“末将金成,见过宗大人、小宗将军。”
但听宗泽,缓了口气后,问道:“是不是查到了些什么?”
金成应道:“回宗大人,经末将,在江岸的两边仔细看察后,发现有一座石像,手中有缰绳,唯独不见石马,相信那匹救驮皇上过江的马,便是那石马。另外,末将还在石像附近的一处地上,发现了一小片未烧尽的黄符和一些脚印。从脚印大小来判断,似乎不像是傅国师的……”
宗煊闻言,诧异的问父亲:“爹,您在查傅天华?”
宗泽未回应儿子的问,而是冷笑一声,自言自语似的,道了句:“他当时在水里,岸上怎会有他的脚印?除非,他会分身术!”
转而,他对宗煊说道:“不过,他的能耐也不小,连你的前锋卫,都差点栽在他同党手里!”
宗煊微摇摇头道:“他的人,既然能将那名前锋卫点穴,那若要杀,自然也是易如反掌,但他却没有,这说明,他并无恶意……再则,如果他真有所图谋的话,又何苦搏命救皇上……那日,他溺水,是我亲自救他上来的,他当时,确实是……”
未等他说完,却听宗泽固执的认为道:“人心叵测,他没杀了那名前锋卫,并不能代表他无恶意,只能说明,他心思缜密,怕出了人命,有碍他随后的行动。至于,他搏命救皇上,更可能是苦肉计……”
他说着,向儿子提起了完颜昌:“煊儿,你别忘了,你那口口声声喊的高大哥!”
宗煊一听“高大哥”三个字,立时怒从心起,忍不住冲口一声喝:“休再提他!”
说话间,只见一名仆从,手拿一张请帖,走进厅来,向宗煊禀道:“小宗将军,傅大人派人送来请帖,请您过府一叙,轿子已在外候着……”
宗煊闻言,先是有些错愕:“我与傅廷封,素无来往,他何故邀我过府?”
旋即,他吩咐道:“让他们稍等,待我换过衣冠。”
转而,他对父亲道:“爹,您要查傅天华,孩儿不反对,但望爹,能听孩儿一言,凡事,莫再太过执拗。”说罢,顾自去换衣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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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在吴山脚下的一条小巷里,有座二进的宅院,内里环境清幽,布置典雅,正是傅廷封刚买下不久的府邸。
此时,只见一袭蓝色长衫的他,正坐在花厅里,边逗喂着小鸟,边等候宗煊。
少顷,身穿银灰色常服的宗煊,在傅府仆从的引领下,进入了花厅。
傅廷封见宗煊到来,遂起身向他一礼道:“傅某冒昧请邀小宗将军过府,小宗将军真是给面子啊……来来来,快请上坐……”说罢,示意仆从上酒菜。
宗煊与其寒暄着入座后不久,便有丫鬟陆续端来了酒菜。
但听傅廷封,指着桌上的菜,向宗煊介绍道:“小宗将军,这些菜,可都是出自临安城最有名的芸楼……”
他说着,顿了一顿,接道:“本来,傅某是想请小宗将军去芸楼的,但,素知将军您不喜欢热闹,就请了芸楼的厨子,来府里烹制佳肴。”
宗煊闻言,也不绕弯子,遂直言道:“我与傅大人并无往来,如此盛情款待,不知……”
未等他说完,但听傅廷封笑道:“诶,小宗将军,不要误会,傅某无别个意图,只是想要聊表谢意……”
他说着,起身给宗煊倒了一杯酒后,接着说道:“小宗将军,终日忙于军务,自然是不会记着些琐事,傅某却是对此铭记于心啊……四年前,傅某在一次巡视民情时,遭到一伙匪徒追杀,幸得小宗将军经过,救了傅某……”
宗煊听了傅廷封的说明后,想起了那年的事情,遂笑道:“诶,那不过是正巧路过,举手之劳罢了……”
但听傅廷封言道:“对小宗将军来说,是举手之劳,但对傅某来说,可是救命之恩呐……本该当时就宴请小宗将军的,可惜,小宗将军军务在身,傅某未能赶上挽留。还好,恰逢新帝定都,你我才得重聚于此,傅某当然要好好答谢一番的……”
他说着,端起酒杯敬道:“来来来,小宗将军,请!”
宗煊见此,也不再推脱,遂与傅廷封对饮了一杯。
随后,傅廷封边倒酒,边说笑起来道:“小宗将军,于四年前救了傅某。如今,又救过那位傅国师……小宗将军,您真是傅姓的贵人呐!看来,傅某和那位傅国师,都该要攀您为友啊……”
却见宗煊,露出一抹不置可否的笑意后,淡然道:“大家都是同朝为官,已经是同袍了,与友又有何异呢?”
傅廷封亦从宗煊的表情及言谈中探出了他所想要的答案,遂也不再多言,只是笑着继续劝酒:“来来来,小宗将军,今晚不醉不休啊……”
宗煊素来是不喜欢应酬的,更是讨厌那些攀关系拉帮结派的人,但他可不像他父亲那般,动不动就给人脸色,让人下不了台。他则用的是,当面顺着你,过后置之不理的方式。
且说,酒过三巡后,宗煊见差不多了,便起身告辞而去。
却见傅廷封,以一副似醉非醉的眼神,目送着宗煊远去后,嘴角划过一抹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