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傅天华,吃着花生,于不经意间,看了眼那棋局,竟不由得技痒起来。
虽然,他想到回梦老人有言在先,不得随意触碰亭中之物,但他终究没能克制住棋瘾。
于是,他揣摩了片刻后,准备尝试破局。
岂料,他刚走了一步棋,只见棋盘上突然迸发出灼灼白光,直晃得他睁不开眼睛,跟着,是一阵天旋地转。
当他好不容易的睁开眼睛后,竟然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处熟悉的街道上。
他正惊疑之际,一个熟悉的小孩子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娘,我们为什么要站在门口啊?”
但听一个久违的妇人声音回应道:“天华,乖,今天是我们傅家祭祖的日子,咱们呐,要等你爹回来,一起拜祭祖先啊……”
只听小孩子的声音再询问:“噢,等爹回来啊……那,爹要什么时候回来?”
正说着,突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喝斥声:“你给我闭嘴!”
傅天华听后,震惊莫名,当即转过身去。
但见他的身后,赫然是自家的大门,而站在门口对话的,正是年轻时的母亲和小时候的自己。
再看那出声喝斥的女人,则是父亲的小妾张巧红。
傅天华恍如隔世的同时,又难以置信。
就在他凌乱之际,只听那张巧红开始吵嚷起来。
但听那她说道:“哼,就你陈素蕊会给赫郎生儿子吗?我也会,我还会给赫郎生个富贵命格的儿子。可不像你,好生不生的,竟然生了一个阴年阴月阴时的阴命儿子!”
傅天华正为张巧红的这番话恨意横生之际,眼前又显现出自己推倒张巧红后的混乱场面。
他看着母亲力护自己的同时,竟意外的发现,小时候的自己在竟然在笑。
虽然,那一笑,是一闪即逝的,却惊到了他。
他不禁脱口自问:“怎么会这样?我为什么会笑?难不成……不……不可能会……那个张巧红虽然讨厌,可那时候的我,还是个孩子……我推倒她,是因为她欺负我娘……我只是一时失手推她的……我应该害怕的……怎么就……难道,是我故意想要她小产的?!”
想到此,他整个人就好像被雷劈到了似的,浑身为之一颤。
他不敢再想下去,于是,转身就要走。
可他才走了几步,就迎面碰上了风尘仆仆归家的父亲傅锦赫。
傅天华下意识的想躲开,却见父亲竟然从自己的身体穿了过去。
同时,随着一道白光闪过,又将傅天华带回到了家门口。
他在诧异了片刻之后,抬起脚,跨进了家门。
立时,张巧红那恶毒的咒骂声直击他的耳膜:“陈素蕊!你个毒妇!你指使你的儿子害我的儿子!你不得好死!傅天华!你个阴司恶鬼投胎的丧门星!我儿子若出不了世,我也定要让你永坠地狱!不得超生……我死了也不会放过害我儿子的人!我要他一命抵一命……”
继而,他眼前所见的,是父亲的责斥,以及自己顶撞父亲后被推倒,母亲因维护自己力求解释,却遭父亲掌掴摔伤的情景。
张巧红的那般咒骂,对于当时尚年幼的傅天华来说,或许还不能听懂,但对于现如今的他来说,是字字诛心。
而父亲责骂掌掴母亲的行径,已令当时的他心里种下了怨怼。此时再度看到这一幕,更是让他忍无可忍。
他当即冲上前去谴责父亲,却见又一道白光闪过。
转瞬间,他已经置身于家门外。
随即,他看到母亲抱着自己跑出了家门,消失于夜雾中。
同时,他也被夜雾所包裹住。
当他拨开夜雾后,出现在眼前的,是母亲带着他回到了娘家。
可没一会儿,母亲又带着他离开了。
对于母亲带自己出走,回了娘家,却因舅母的几句嫌言而离开的做法,傅天华小时候是不明白,长大了则是不理解。
随着白光的又一次闪现,他再次被带回到家附近。
他看到了母亲带着自己躲在远处偷望着家门,看到了在家门口父亲和张巧红的弟弟张有材。
那时候的他,还以为母亲是带他回家了,心里还挺高兴,因为在他看来,自己只是跟母亲出去玩了几日,但看到父亲时,还是有些怯怯的。
而母亲,则始终都没有勇气回家。
最后,她竟然选择了远走他乡。
他看着母亲带自己远去的身影,既悲又怨的自语道:“娘……为什么……你可是傅家明媒正娶的正室,是主母,为什么要容忍一个妾室的欺凌?是!我是害她小产了……那又如何!爹已经有了您,已经有了我这个儿子,为什么还要有别的女人……即便我是阴命人,那我依旧是傅家堂堂正正的嫡长子,就算是嫌子嗣不够多,爹也大可跟娘多生几个……为什么……为什么……娘,您为什么就这么一走了之了?您要是不走……或者,您不理会舅母所言,留在娘家……那今日的我,也不至于寄人篱下……娘,您真是太傻了……爹则是太狠心,竟不来寻我们母子……不,他不是我爹……我也不是他儿子……不做他傅锦赫的儿子,我傅天华照样可以出人头地……”
他说着说着,情绪愈发的激动起来。
继而,竟自怒极而笑起来。
这时候,随着又一道白光的乍现,展现在他眼前的,是他们母子俩四处漂泊的景象。
他看到自己以出去玩耍为借口,跑去书塾,躲在窗下偷听先生授课时,遭到一帮富家子弟欺辱,幸得一名镖师经过,不仅替自己教训了那帮富家子弟,还教了自己一些拳脚功夫,用以防身。
也是从那时候起,他有了要凭自身出人头地,让母亲过上好日子的心思。
他看到此,思及母亲,不禁黯然。
随即,他看到是母亲带自己离开西莱镇,路遇张有材的情景。
他看着张有材那副可憎的嘴脸,直觉恶心。
而当看到年幼的自己,被张有材挟持着,他气得是牙痒痒。
再看母亲,被张有材那诛心之言威胁得几近崩溃,他又好不心痛。
最后,他看到自己推张有材下坡未成,眼见他扬长而去,那小拳头紧攥,眸子里满含恨意的样子,他竟然接受了之前自己推倒张巧红后的那抹暗笑。
随即,他恨声道:“傅锦赫固然寡情薄意,张氏兄妹更是恶毒之极,你们加注在我们母子身上的痛苦和羞辱,有朝一日,我傅天华定要向你们百倍千倍的讨还!”
随着他话音刚落,又是一道白光闪过。
转瞬间,他已置身于西莱镇。
立时,与赖凤罡之间的事,如走马灯般接踵而至。
从他二人小时候初次见面,到后来一起学文,再到长大后,自己经常替赖凤罡出头,再就是自己连累赖凤罡跟着受牢狱之灾,直至到了南雄镇后,二人为了风铃一事起争执。
他看着这一幕幕,宛如发生在昨日一般,心里面就像打翻了五味瓶。
旋即,白光再一次闪现。
这一次,白光将傅天华带到了衙门大牢中。
他看到王均将锁骨钉插进自己琵琶骨的一瞬间,那锥心刺骨的痛楚,立时蔓延于四肢百骸。
他浑身颤抖,目眦欲裂,冲上去就想结过了王均,可是,却碰不到他。
只见白光又闪处,将他带回了他们母子俩住的小院。
他先是看到母亲和自己同桌吃饭的温馨画面,后则是母亲因为自己犯事又逃狱而痛斥自己的情景。
接着,是小院起火时的景象。
他再次目睹母亲和师父葬身火海,整个人立时崩溃。
就在他跪伏于地,痛不欲生之际,忽觉有人走近他。
他抬头一看,来人竟然是赵蓉。
只见赵蓉莞尔一笑,温言问:“天华,你怎么了?”
傅天华大感意外后,于愣神间,揉了揉眼睛再看。
但听赵蓉又笑着问:“天华,你怎么了?”跟着,向傅天华伸出了手。
心念之人来到眼前,令傅天华顿感一股暖意涌上心头。
他轻唤了一声:“公主”后,便要伸出手去挽赵蓉的手。
怎料,赵蓉整个人竟然化成了烟雾,消散无踪。
傅天华立时变得歇斯底里,竭力想要去抓住那散开的烟雾。
这时候,只见一面面的镜子,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
在每一面镜子里,不断重复着他之前看到的一切,逐渐的将他困陷在了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