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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6章 接受不同,保持自我

说句实在话。

音修其实并不适合阮蔚。

音乐,本身就是一件极其耗费人心中感情的事。

而阮蔚。

她是杀手,莫的感情。

阮蔚的情绪天生就比旁人要淡上一些,她对事物的同理心也浅的不能再浅了。

理性到极致。

多疑到伤人。

这是她做剑修时的好处,却也是她做音修时的弊端。

萧玄同一直都觉得自家师妹弹琴弹得挺好的,他也不懂,总之就是挺好听的。

但非要他说出那些曲子有什么区别。

萧玄同只能将手一摊。

摆烂。

但此时,现在,开了情窍的阮蔚。

她似乎更能理解那些曲谱之中或高或低的音律,也慢慢的能够明白停顿缓急存在的意义。

无情的人,从来都无法救世。

蓬莱之子。

理应对世人有怜心,对苍生有佛心,对天下有兼济之心。

过去的祭司。

因为天命的苛待,她早已走上了不归之途,再也无法理解心的意义。

现在的阮蔚。

她开窍,她理解,她明白。

于是。

《唤灵》曲响。

少女指节如蝶翅一般翻飞着。

画一般的人儿,诗一般的曲儿,这首忧伤和缓的曲调犹如流水一般倾泻而出,以灵融曲,以情引灵。

害怕归害怕。

阮蔚是个卷王。

她要做什么,就要做到最好。

她要问灵。

也必须要将灵体召唤的最完整,最清醒,最凝实。

这次的《唤灵》,阮蔚弹得竟比蓬莱仙宗年末考核的曲子还更用心一些。

灵力低微一些的人甚至都忍不住要落泪了。

而在场对灵气感知较为敏感之人,皆是感到耳廓微颤,身上也有一些不自觉地战栗抖动。

空气中。

似乎也多了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状物。

望积羽第一次感受到这样奇怪的气息,她忍不住朝姐姐身后缩了些。

地面上、空气中、在另一处看不见摸不着的人间中,渐渐的亮起了暗淡的蓝色光晕,一团又一团,几乎占据了所有人的视线。

“那些是什么?”望积羽问。

望溪行淡淡的说:“灵识。”

“或者说,是死去之人的神识。”

在现世时,死去的人被称为鬼魂;而在修真界,除了鬼这一说,死去的人也被称为灵识。

握瑜皱了下眉。

“我靠我靠我靠有鬼——”

常怀瑾哇的一声就叫开了,他一个虎扑就奔向了萧玄同的怀抱。

萧玄同将人接住:“……”

他无奈地说:“多大的人了,还怕这些。”

常怀瑾还没说话呢。

池衿,“可以怕。”

他的眼睛被长垂的睫羽盖着了一半,忽闪之间,他再一次肯定的说:

“多大的人都可以害怕。”

不止是师姐,师兄也可以害怕。

“害怕鬼,害怕虫,害怕黑,都可以。”池衿说:“没有人会说软弱。人,就是会对其他的事物产生各种各样的情绪。”

蓬莱教了那么多那么多的各道经典,藏书阁广罗天下古籍,多位老祖师长一对一的教导。

为的便是叫他们——

明事理,晓是非。

读书。

读越来越多的书。

就是为了让人接受自己与他人的不同,接受他人与他人的不同,接受世界与世界的不同。

然后。

在这个,对每一个人的性格都做了细微之处区别的世界,安静的,怜悯的,生存下去。

接受不同,保持自我。

池衿今日还算公平。

常怀瑾一下就觉得自己有人撑腰了。

他把头从萧玄同的肩上抬起,附和道:“就是就是!”

萧玄同:“……是我说错了。”

萧玄同一直都是个很大方的人,更是一个不屑于扯皮摆谱的直爽性子。

有错就认错。

这不是男生该做的。

这是每一个正常人都应该要做到的。

随着曲调的渐渐消声。

散落在四周的点点蓝光缓缓汇聚成了一个体块,人形逐渐清晰起来。

最终,它凝聚成型。

那是一个透明的淡蓝色身影,是个浑身遍布伤痕的半大少年人,眼眶是空的,手脚是扭曲的。

它的身形若隐若现,仿佛随时都会消散。

众人惊讶地看着这个灵体。

望溪行:“……就这么水灵灵的把灵体召唤出来了?”

不用上香?不用持续注入灵力?

这和望溪行以往见过的问灵不一样啊这!!

池衿说:“不然呢。”

见空神色复杂:“第一次?”

“反正我没看她练过。”萧玄同说:“蔚蔚学东西很快的,习惯就好。”

望溪行、见空陷入了沉默。

天道!

望溪行、见空:我有权保持沉默,直到天道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曲终。

阮蔚这才吐出一口浊气。

她收起幽荧,又使劲的转了转自己酸疼的手腕。

先天灵体也开始了工作。

阮蔚不喜欢弹幽荧的另一个原因就是——

幽荧实在是太他娘的耗灵力了!!!

好在。

幽荧虽然跟个无底洞似的爱吞灵力,却也很有实力,它光是做近战武器就已经很了不得了。

阮蔚缓慢的掀起眼皮。

看着伫立在自己面前的透明灵体,她轻轻的啧了一声。

完美主义 · 阮蔚心想:就颜色来看,这次的灵体还是有点淡了,下次必须得搞浓点。

淡人不吃香,还是浓人攒劲!

凑活着用吧。

阮蔚凝视着灵体,问道:“你是谁?为何徘徊在此?”

灵体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我叫赵竞。”

刹那。

受害者家属那边有一妇人跌坐在地,她面容哀戚,两行泪就这么顺着枯槁的面容滑落两腮。

沾湿了黄土滚滚。

浇透了白骨皑皑。

妇人哭道:“竞儿,这是我的竞儿啊!!儿啊,我的儿……”

听到熟悉的声音。

已然失去了眼睛的赵竞茫然的看向了声音的来处。

没有寻到。

于是它又回头:“为什么在这……”

灵体的声音带着一丝空灵和哀伤。

它大概是很久没开口了,声音断断续续,语句也有些奇怪的停顿,说话还有些漏风。

这不奇怪。

毕竟它连肉身都没有了。

他的脖间,还有狰狞的、血肉翻飞的硕大伤口。

阮蔚又问:“我唤你前来,是有事想问你。”

“我知道。”赵竞说:“我一直在这里听着,我知道大人想问什么。”

它知道这儿发生了什么。

只是没有灵气牵引,无法凝聚成形罢了。

赵竞用一双空空的眼眶望着阮蔚,阮蔚听着耳边妇人悲戚至极的哭声,她心中忍不住微酸。

母子再难相见。

接着,赵竞眼皮上下一闭,竟是留下两行血泪来。

“为何徘徊在此。”赵竞喃喃道。

赵竞说:

“三十五年前,我死于此处。”

他在说:“我的血肉被压在这望家大院之下、我的骨骼被池中鱼煞吞吃入腹、我的魂灵被镇住不得超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