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一瞬间的思考。
望池皑再也顾不上其他任何事。
什么蓬莱仙宗会不会找麻烦,什么当街动手会不会出问题……
这些一切,在望池皑意识到那些灰白是什么的瞬间。
他都顾不上了。
小人的世界总是如此狭隘。
在留有富余的时候,他们总是能够一忍再忍,因为这些忍让都不触及他们的核心利益;
但当核心利益被触碰的瞬间,小人就会露出真面目。
狰狞的、残暴的。
一切未来事宜都被向后推移,他只会专注眼下正在发生着,侵犯到他利益的事。
这是小人的特性。
望池皑用出了化神期该有的实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他直接挥刀横劈砍向了常怀瑾细瘦的手。
目标是手,更是他手中的东西。
在这个瞬间。
常怀瑾的笑容僵在脸上。
面对已经到了眼前的冰冷寒光,他已经来不及作出任何的反应。
与此同时。
萧玄同:“怀瑾!!!”
池衿:“坤字。”
握瑜更是失声尖叫:“哥——”
渡鸦飞驰而出,地龙张开血盆大口,深紫色雷霆噼啪作响。
可这一切,似乎都来得太过突然。
常怀瑾无法收回自己的手,他只能尽力地将伸直的手指蜷缩。
砍一半总比砍全部好。
在刀光将要触碰到人体组织的刹那,常怀瑾都已经在思考断指以后该如何拿筷子了。
“铮——”
银光流转,神来般的一长型物体正正好好的飞到了常怀瑾和望池皑的中间。
弯刀劈在物体上,发出好大一声响。
望池皑可是用了十成十的劲儿,不止气力,更有化神期浩瀚的灵气掺杂进了这一击之中。
它本该碎裂。
可谁知。
“砰——”
那看上去如琉璃般清透易碎的东西,在接触到弯刀上灵气的瞬间。
它反而像是被激怒了一般,爆发出了更为强大的一股灵气,竟彻底的将望池皑整个人都弹开了去!
握瑜刚才一口气都提到了嗓子眼,堵的她眼泪都落下来了。
现在的气倒是缓过来了,只是——
她的腿软了。
萧玄同一把将师妹搀住了,他召回了渡鸦,可他的指尖也微微颤抖着。
可所有人的表情都变得轻松了。
因为。
该来的人总不会迟到。
望池皑被这股灵气冲击的猛然向后退去。
他也终于看清了它。
是幽荧。
通体流银的、流光转圜,璀璨到无法不夺人眼目的,阮蔚的那把神器——幽荧。
幽荧是囚牛骨所制。
囚牛是真龙仅存于世间的血脉,就算脾气再温和,也不可能会忍受灵族对自己的蔑视。
更别提阮蔚的这把幽荧上还附着着两仪之一——月神本尊。
都能跟天命那个疯子做同事了。
幽荧又能是什么好脾气。
面对刚才望池皑的弯刀挑衅,幽荧就很强硬的回击了他。
“望家主。”
“你在对我的师弟,做什么。”
少女的声线总是很平淡。
这一次听起来则要格外的更冷一些。
像是隐匿在厚厚的冰层、雪原之下那蠢蠢欲动的、将要喷发的火山。
望池皑收了弯刀,他转身看向了声音的来处。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央,叽叽喳喳的声音不知何时都停歇了。
他们没有经过任何的交流沟通,竟然自动的分出了一条路。
阮蔚从其中缓步走出。
她的长相给人的第一眼永远都是清冷的,浑身上下都充斥着游离在人群之外的疏离感。
话本中的神女大多如此,她们总是美的轻松又自然,淡泊的远离世俗。
此时。
她眉心红痣亮的妖冶。
乌色的长发,雪白的肌肤,嫣红的、削薄的唇,自诞生起就精心雕琢好的面容。
她只需要站在那。
就足以吸引住在场绝大多数人的目光,叫人久久无法忘怀。
常怀瑾惊喜的叫出了声:“师姐!!!”
天菩萨。
他都已经想好以后要用仅剩的哪两根手指来捏剑了。
没想到,师姐就如当年骤然现身的桃林中仙一般,再一次,救自己于刀剑之下。
常怀瑾都快感动哭了。
“嗯。怀瑾,过来。”
阮蔚抽出玄泽,直对望池皑,她面容冷峻的简直是萧玄同的pro max版本。
她紧紧的盯着望池皑。
大有一副你敢再动手一个试试看呢的架势。
常怀瑾欢呼一声,屁颠颠的就朝着阮蔚跑了过去。
也就他心态好,手也稳。
就算刚才的局势都那样了,常怀瑾手心里的那一抷土还是一点儿没撒。
望池皑被阮蔚盯住。
他心下已然知晓,自己这次恐怕是真的着了道。
在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偷袭的法子最多只能用一次,他错失了刚才的机会,也就失掉了之后所有的翻盘机会。
见空此时也终于反应过来,“伏龙寺弟子,围人,结阵!”
此时,金光四起。
望池皑没有再做更多的抵抗,他刚才的暴起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
望池皑已经别无他法。
他只能期许,或许阮蔚她并没有找到真正的关键证据。
望池皑的眼里闪过了一丝恨意。
他紧咬着牙齿。
只要熬过这一次,此仇不报非君子,他日后定要叫这群人好看!
就在见空率人对望池皑进行抓捕的时候。
“师姐!”
一声呼唤。
池衿犹如雏鸟回巢一般奔向了阮蔚。
身为全修真界仅此一具的美人骨,他的相貌也未有敌手。
阮蔚下意识应了一声。
这种犹如偶像剧场景一般的奔跑相拥由池衿来做主人公,再配上阮蔚这么一个挑不出任何错处的女主角。
画面很难不唯美。
池衿伸出双手。
阮蔚将剑一塞,将人抱了个满怀。
远远看去,便让人觉得这就是天下最出彩的一对璧人了。
阮蔚:虽然有点沉,但好在还抱得动。
阮蔚弯了下唇:“这么急做什么,我又不会跑。”
池衿摇头。
他没有过多的言语,手却已经抓皱了阮蔚背后的衣袍。
在那个瞬间。
在望池皑的弯刀将要触碰到常怀瑾的那个瞬间。
池衿的脑子里第一闪过的是——
完了。
师姐这次大概也要重来了。
池衿可太了解阮蔚对同门的情感了。
在阮蔚的心里,她早已将世界上的所有人都划分出了两个阵营——自己人和其他人。
不必多说。
蓬莱仙宗的家人一定都归属于自己人的范畴。
若是、若是三师兄当真因此而断指……
池衿简直不敢想阮蔚的反应。
师姐一定会自责到极点的。
她会后悔、会反思,会翻来覆去的想这一次的计划为什么没有在周全一些,为什么没有多考虑一些人被逼到绝路,狗急跳墙的可能性。
池衿太了解了。
阮蔚就是这样一个人。
在一切开始之初,阮蔚就已经自顾自的将一切责任都揽走了。
而后。
阮蔚手把手教出来的池衿,也不可避免地继承了这种性子。
刚才在阮蔚出手救下常怀瑾的刹那,池衿惊诧之余,胸腔中升起的更是浓浓的后怕,心跳也乱的不像样子。
他也在恐惧。
池衿刚才已经后悔了。
他不该那么快的卜算,不该将卜算的结果大声的说出来,不该让三师兄一个人去一个人回……
池衿觉得自己似乎大意了很多。
这种低级错误若是放在从前,他是绝不会犯的;大概是这一世过的太过顺遂,池衿觉得自己似乎真的松懈了许多。
若是真的出了事。
池衿恐怕就真的不知道要如何面对阮蔚了。
他不希望阮蔚受到任何伤害。
他也接受不了任何形式的再一次离别。
池衿越想越后怕,具体表现为,他的手几乎陷进了阮蔚的衣服里,紧紧的攥着,像是要将人死死的拽住了。
阮蔚知道。
阮蔚理解。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
池衿才是那个每一次每一次都亲身经历身边人一个接一个离开自己的人。
他才最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