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衿是真的觉得这是个天降之喜。
首先,他对修真界惯常的男位角色没有任何的归属感。
其次,他以为阮萳之是禁止他和阮蔚恋爱,没想到阮萳之已经开始考虑让他们俩结道侣了。
最后,只要入赘成功,就算师姐以后出墙了,把他甩了,他好歹也是阮家人了!
成为了一家人,就再也不担心以后见不着面了。
天底下还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吗。
没有。
池衿觉得没有。
阮萳之很震撼,说实话,修真界的重男轻女现象还是比较严重的。
入赘的男修是真少。
真的少。
阮萳之确认了一遍:“你愿意入赘阮家?”
“当然。”
池衿甚至没留一点儿气口。
阮萳之,“……”
“就算结为道侣的大典必须放在阮家办,你以后也只能跟着蔚蔚上我们阮家的族谱!”
池衿一听,眼睛更亮了:“我的名字还能和师姐挨在一块?真的吗?”
阮萳之,“……可以。”
他停顿了一会,提出了一个普通男修最为重视最为不可忍受的要求:
“以后若是有孩子了,孩子得姓阮。”
“这个不行。”
出乎意料,池衿拒绝了阮萳之的最后一个要求。
阮萳之瞬间红温,怒了:“你说什——”
这男的不得行。
都入赘了还想着要让孩子跟自己姓。
不得行不得行!
池衿打断了他:“孩子的事,决定权并不在你我之间。”
“要问师姐。”
池衿一字一顿的说:“我不明白阮哥你问我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
“在我看来,姓甚名谁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师姐她自己是否需要。”
“有没有,要不要,留不留,这些都该由师姐来做决定。”
坦然而言。
池衿绝不想要孩子。他自己吃过半魔的苦,也十分厌恶郁群青的血脉,如果由他来选择,他不会想要一个孩子。
但如果。
阮蔚想要,那就可以。
在这段关系之中,池衿很少会将自己的需求摆在阮蔚的前面,他的一切行事准则都首先围绕着阮蔚的喜好而运行。
阮萳之:“你……说得倒也对。”
他回过神,又给池衿添了些茶水,举杯示意与他共饮。
阮萳之:“是我说错了,抱歉。”
大概是因为遭受过阮河的压迫,阮萳之比阮蔚多的优点就是会认错,他总是会更能容人些。
池衿摇头,示意没事。
经过这么一番考察。
阮萳之也有一些能理解阮蔚为什么会动心了。
这小子。
纯种恋爱脑啊!!!
一言一行,举止言谈,皆是以阮蔚为优先。
阮萳之很怀疑,池衿会不会是那种阮蔚大半夜要上天摘星星他都能给搬梯子搬一宿的那种二货啊。
池衿能够做到如此地步。
阮萳之这个做哥哥的,真的很难不满意。
就算阮萳之想挑刺,也真的实在是找不到池衿的纰漏。
非要说的话,池衿唯一叫人不满意的一点,也就是有个魔族的疯爹了。
但这偏偏是一个人最无法自我选择的一点。
阮萳之虽不喜,却总不能逼着人家放血还父吧。
两人相坐无言。
案牍上的茶倒是续上了一杯又一杯,男性就是很容易没了话题的物种,尤其是本身就不熟悉的人。
半晌。
阮萳之开口:“回去吧。”
他抬手,做了个请离开的手势。
池衿一愣。
就问完了?
这些问题比池衿想象中的要轻松太多了,他还以为阮萳之会问自己怎么敢追师姐的呢。
这种问题才是绝杀。
池衿至今都想不明白自己表白时候的勇气是从身上哪一个器官中突然迸发出来的。
事后回想。
池衿都觉得腿软。
而且,池衿一直都很清楚的知道,阮萳之对魔族血脉的介意。
就普遍的来说。
没有灵族会喜欢魔族。
谁会喜欢上自己千万年以来的仇敌呢,两族纷争不断,早已是结下死仇。
浮禾那时候也是被骗了。
如果她在第一时间就知道了郁群青的身份,浮禾拎起琴就该干他丫的!
池衿抿唇问道:“就没了?”
阮萳之:“……”
“你又在嘲讽我吗。”
池衿连忙摇头,不敢再多说了,直接起身向门外走去。
就在池衿推门而出的时候。
阮萳之的声音飘了过来:“今日说的话,我希望你能刻在心里。若是让我发现你有一点对不起蔚蔚的地方,呵。”
瞬间,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空气似乎都变得粘稠起来,池衿的整个背面都像是坠入了火炉之中,滚烫的温度让人感到窒息。
池衿回过头去。
阮萳之周身围绕着火红色的灵气,他的唇线很锋锐。
他像是呢喃:“天涯海角,碧落黄泉。”
“我都会杀了你。”
轻松的语调,冰冷的杀机。
有的人的杀意总是隐藏的很浅显,有的人却会将杀意掩藏在从不见人的内心深处。
阮萳之显然是后者。
他不喜欢说笑。
尤其是事关阮蔚的时候,阮萳之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肺腑的。
阮萳之就这么一个妹妹,从小抱着牵着宠着,一直好生生的养到了这般大。
一个团子,长成少女。
这之间有着很难用简单的时间刻度来形容的情感累积的深度。
阮萳之希望阮蔚快乐。
所以他不会阻拦阮蔚靠近池衿,他只能沉默的站在远处,紧紧的盯住池衿。
一旦发现不轨之举,即刻歼灭。
这就是作为兄长的职责。
池衿也听得出来。
他听见了自己的声音:“我不会的。”
四字而已,池衿却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和阮萳之之间渐渐的碎裂了,透明的墙被打碎,清新的空气透了进来。
很明显的缓和了。
池衿停顿了一会儿,他很淡的笑了一下:
“只要师姐不厌弃我就好。”
池衿不能理解为什么阮萳之会觉得自己会变心、会伤害阮蔚。
他怎么敢。
他怎么配。
池衿只敢奢望自己能够陪伴阮蔚的时间能长一些就好了。
他没想过永远,他不敢想。
池衿的声音实在是很小,阮萳之也并不能完全的听清。
池衿推开门走了。
书房的门在吱呀一声之后又缓缓地扣了回来,屋内的光线随着日头的西沉而变得有些暗淡,像是交接仪式的落幕,光线一点一点的离开了房间。
阮萳之安静的坐着,习惯着这瞬间的孤独。
这是妹妹成长的必经之路。
要接受。
要放手。
-
池衿一出门就瞟见了院门处一闪而过的白色裙角。
他想也不想就追了过去。
院外。
阮蔚蹲的腿都麻了,正在吭哧吭哧捶腿呢。
池衿:“师姐!”
大概是真的谈上了,池衿现在说话总是会不自觉地带上一些撒娇的语气。
他每次喊师姐,最后的语调总是上扬。
就连唇角也是向上弯着。
每一次呼唤,都是绽开的一次笑容。
很漂亮。
“出来了?”
阮蔚仰头就看见了他的笑。
看来没什么事。
阮蔚站直身子,拍了拍膝盖:“我哥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池衿抿唇,掀起眼帘小心的看了阮蔚一眼。
他问道:“……我能不说吗?”
像个在向大人确定能不能开年货的小孩。
阮蔚浅笑:“可以。”
她这次的笑容不带任何阴阳怪气,就是很单纯的被池衿可爱到了。
池衿又问:“真的可以?”
阮蔚确定的点头回答:“这次可以,下次如果有其他情况就再说。”
关于阮萳之和池衿的谈话。
阮蔚想知道吗。
想的。
她那种人就是对一切自己不知道的事都怀有好奇的。
正如阮萳之需要掌握情报,阮蔚也喜欢在最大限度上了解一切有关于自己、或是自己在乎之人的信息。
但这次。
阮蔚可以忍住不去打听。
这是阮萳之和池衿的秘密谈话,身为大舅子和妹夫之间关系的中间人,阮蔚对他们两都有着百分之一百的信任,所以可以不听。
池衿点头。
阮蔚就拉起池衿的手,边走边说:
“走吧,师兄他们都在修炼,我带你去逛逛阮家内城。顺便给我哥买点东西去,他那衣服都是我上一次回来时候送的了,没想到他还在穿,这可不行啊。”
池衿:“我来付钱。”
他说完,又补上一句询问:“可以吗师姐?”
一切以阮蔚的意愿优先,这话不是空谈。
阮蔚思考了一会,答应了。
做妹夫的,第一次上门是应该给大舅哥捎点东西哈。
这次是阮蔚疏忽了,下次得提前先准备好才行。
两人渐行渐远,西沉的落日将他们二人的影子拉得极长,橘黄色照的人暖融融的。
远远地看,一对璧人,宛若仙侣下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