睫羽轻扇,阮蔚还想说些什么。
朝见打断,“行了。”
对上二师叔饱含适可而止的警告视线,阮蔚了然,将坏主意咽了回去。
“玄同怎么这么慢?”朝见看着远处渐渐放大的剑上的两道身影,问道,“那是何人?”
阮蔚有些心虚,摸着鼻子,“啊,是个通州修士,他漂到我们岛上来了。我答应,将他一块送回通州去。”
朝见眼底疑惑。
在他看来,阮蔚很难说得上是个乐于助人的性子。
握瑜,“是个少年。”
“长得……”握瑜似是在斟酌词句,过了一会她还补充,“很,像妖精。”
常怀瑾听了,虽然不屑但还是赞同的点了点头。
他还是尊重事实的。
常怀瑾举手,“师姐还说,相逢既是有缘,她便送人回家;哦还有,师姐还让那人唤自己阮师姐!不过那小子……咳咳、那位修士他倒是没喊。”
阮蔚瞳孔地震。
那一跤摔轻了是吧?
这下可让你俩逮着我了?刚才还说不怪师姐、相信师姐的人呢?惹了事就往师姐身后躲的人呢?
三师弟,克我也——
朝见听完,颠覆了对自己这个二师侄的认识。
他微眯着眼,一时有些不敢相信的看向阮蔚。
阮蔚对上朝见探究的视线。
她吸气,冷静开口,“首先,我……二师叔你能不能别用那种警惕的眼神看我,我真不是!其次我承认,苍令他确实,确实有那么一点好看,但是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最后,我说那些话只是觉得他一人在外,多个朋友多条路。”
一番话下来。
阮蔚都觉得自己辩驳的无懈可击。
那个少年生的面善,可实在不是阮蔚喜欢的类型。
朝见,“我就说照你的性子,不会无缘无故要帮人。”
他想,果然是缺乏了尘世历练。
年纪还这样小,被相貌迷了双眼也属常事。
朝见倒是不担心阮蔚会瞧错了人,她那天生灵体养出的七窍玲珑,总不会连人心好坏都辨不出。
阮蔚撇嘴。
什么意思哦。
此时,渡鸦已然到了。
萧玄同跃下,露出他身后站着的池衿来。
池衿下了渡鸦,微微蹲身道,“苍令见过……仙尊。”
“这是我二师叔。”萧玄同向他介绍,转头又对目光凝滞的朝见说,“二师叔,这是通州来蓬莱拜师的苍令,师叔要收徒吗?不收就把他送回通州吧。”
闻言,池衿指节微颤,还是别了吧。
试问哪一个蓬莱弟子没被二师叔的书海折磨过?他前世夜以继日、推演算卦,好不容易才背完了一二层的书。
池衿不敢想象、二师叔对自己的亲弟子会有多残酷。
朝见摇摇头。
他上下打量了眼池衿。
随即转头冲着扭头装着看风景的阮蔚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
朝见:眼光倒是不错。
这千百年未曾再现世的美人骨倒是生在了男儿身上。
世间大抵只此一具。
阮蔚获得二师叔的赞赏?1,但她疑惑不解。
为了表示自己对池衿没有一丝一毫的歹念,见人齐了,阮蔚头也不回、看也不看,抬脚就向着法阵中心走去。
“你叫苍令?”朝见转而问道。
池衿点头。
朝见淡笑,没再多说,“站到法阵中央去吧。”
他又转头冲另外四人说,“别愣着,进去,我送你们去通州。你们师尊有些事来不了。”
朝见叮嘱萧玄同,“仔细隐藏身份,看好你师弟师妹们,尤其看紧你二师妹,别让她去惹事!别人惹事也别怕,打不回去得记着名,回来了叫我们打。到了地方别乱跑,先去找你五师叔,路引都收好,要是弄丢了、你们就给我老老实实回家来。”
朝见语气间威胁意味浓厚,萧玄同立即检查了一遍东西。
阮蔚,“我才不惹事。”
她声音小的很,但朝见还是听见了。
“阮蔚,”朝见喊她,清清淡淡的说着,“你最好是。”
“回来若是叫我发现你在通州闹出什么事来,仔细你的手腕。”
读出朝见眼里那明晃晃的罚抄一万遍的意味。
阮蔚顿时缩头。
朝见一个个仔细叮嘱。
池衿向他行礼,走过朝见身边时,朝见忽而说,“苍令小友,”
他脚步一顿,回眸,“仙尊何事?”
朝见仍笑,“我与苍令,并无话说。”
“是吗。”
池衿喃喃。
朝见在池衿与蓬莱四人渐渐走近时再次出声,“但与小友有话,明年,再来一次吧。”
他声音断在池衿耳里,没有泄露丝毫叫剩下四个听见。
池衿这回彻底惊住,他回不过神。
怎么会?
总不该是二师叔吧?
池衿忍不住猜测。
记得前世,他们谁也不知二师叔的底有多深,没有人知道朝见究竟知道多少东西。哪怕池衿命道大成,几乎到了全知全能的地步时,池衿仍然对朝见保持着敬畏。
朝见甩着拂尘,将手按在阵眼处,灵力传送阵瞬间启动。
这时花已落尽,四周荒芜,枯枝横行,池衿却满心不可思议的紧紧盯着说出这样奇怪的话还仍然神色沉静的朝见。
朝见传音给他,“若你无事,这一年便跟着玄同他们吧。”
“明年再来。”
“天道会叫人得偿所愿的。”
池衿正要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他猛地向外踏出几步去——
灵气四溢间。
四周的场景都开始变幻、扭曲。
一只有些纤瘦的手将愣神的池衿一把拽回了些。
有些温热,还有很多剑茧。
池衿顺着她墨色束袖、月白色道袍向上看。
眉心一点红痣,是师姐。
阮蔚立即将灵力放出些许护住池衿身体,她声音有些淡,“疯了吗,开始传送了还向外跑?小心它将你震成个痴傻儿。”
池衿眨了眨眼,“我错了。”
看他睁着垂垂眼眸,一脸懵懂,想来也是不懂。
阮蔚正要点头,池衿却又添了句。
“师姐。”
区区两个字,从这人嘴里说出来,却又像藏了无数个诱引。
一瞬间。
阵心处正守着心神抵御传送阵灵气震荡的三个人齐刷刷向此投来了视线。
没有人比阮蔚更讶异,她哑然。
可这话也确实是她自己说出来的,总不好无端收回,不然会寒了人心。
萧玄同头一个忍不住,“阮,她姓阮。”
池衿从善如流,“阮师姐。”
常怀瑾更忍不住,他和握瑜正被萧玄同护着,还探个头出来添道,“不是你……这位,苍令道友,你还没拜师呢——”
听他下面的话不像好话。
握瑜及时截住话茬,她一脸正色,“苍道友,你唤我师姐道友即可,师门规矩稍严些、不可那般称呼。”
蓬莱有规矩?
池衿忍不住就笑,他怎么不知道。
“好的,”池衿笑道,四周诡秘扭曲着,唯有他是阵间绝色,他柔和着一双情瞳,“阮道友。”
阮蔚觉得仍有些热度上涌。
不是。
说话的都是他们说的,你怎么光喊我一个啊?
还有师妹,全修真界都知道咱们蓬莱除了那条无事不可出山的铁律,压根就是最散漫无目的的门派啊!
你这嘴皮子上下一碰,我可怎么圆回来啊。
阮蔚点头,找补道,“是我……忘了师门规矩,抱歉啊苍道友。”
池衿顺着她说,“无妨,阮道友唤我苍令便可。”
又是齐刷刷三道目光炯炯而来。
阮蔚还得用灵力护着池衿,一时间进退不得。
顶着那三道目光。
阮蔚纠结着,还是开口,
“……苍令。”
“嗯。”池衿应得无比自然,只是阮蔚觉得他看上去似乎更自在了些。
是因为快到通州了吗?
人回到常驻地,总会更有些如鱼得水。
亮的出奇的三人齐齐叹出一口气。
池衿微妙的理解到了师兄师姐们的心情,这与他上一世看着二师姐为了那个万剑宗的男狐狸精沉沦并要死要活时的感受渐渐重合。
原来换作自己是那狐狸精。
还怪爽的咧。
突然,周边扭曲的景象逐渐平静。
常怀瑾盯着前方渐渐淹没过来的白光,想起上次他与握瑜,自己被传送阵的白光刺的两眼茫茫。
他将握瑜一把揽进怀里,猛地喝道,“快闭眼!”
阮蔚也是第一次乘传送阵。
闻言便立刻闭眼。
白光瞬间弥漫。
就连闭着眼,阮蔚也能感受到四周无孔不入的强烈光线,她眼皮被刺的跳跳,忍不住想伸手去挡。
风声轻过、她面前又似乎暗了。
阮蔚神识微动。
是池衿,他站到了自己前方。
阮蔚忽然安心了些,她不知为何,总觉得这‘苍令’叫人熟悉。
她忍不住想起池衿左手束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