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果如宫尚角所想。
商宫老宫主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瘫在床上养病,只不过从羽宫抬去商宫的财宝,多到一晚上都没搬完,以至于整个宫门都知道了。
老执刃挽回声誉失败,反倒给自己多泼了一身脏水。
宫远徵直呼终于找到宫子羽犯蠢的原因了,上梁不正,还想房子不倒,那是异想天开。
有宁死不屈的亲娘,狼子野心的姨娘,表里不一的哥哥,道貌岸然的亲爹,宫子羽能养成这么个天真性子也是不易,但凡聪明一点,可能就活不到及冠了。
老执刃话说的冠冕堂皇,可总结下来,就是:我知道错了,但是造成的后果已经改不了,而且我年事已高,半生都在为宫门做贡献,所以你们还是得继续尊重我。
另外老执刃还做出了一个重要决定,那就是不许茗雾姬埋入祖坟。
宫远徵觉得这决定简直是在脱了裤子放屁,一个无锋刺客,就算对宫门有天大的恩情,也没资格进祖坟啊,更何况她茗雾姬对宫门毫无贡献,养个孩子还给养成莽撞无知的废物了。
“执刃多虑了,早在细作茗雾姬畏罪自杀后,侍卫当天收尸了,我担心她用自己的尸体向外传递消息,所以用了化骨水,把她连人带衣服化的干干净净,为宫门扫清了后患。”
宫尚角附和:“远徵弟弟做事越来越稳妥了,甚好!”
老执刃被气的直咳嗽,却无法反驳他们兄弟二人。
宫唤羽垂下眼眸,掩盖住自己发自真心的羡慕,堂堂一个宫门少主,既没有废物弟弟过的快活,也没有一个天煞孤星活的恣意,这样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日子真是让人难以忍耐,好在很快就不需要忍了。
老执刃短时间内被气晕好几次,身体状态已经大不如前,可还是没有放权给少主的打算。
宫尚角看了在心里直摇头,怪不得宫唤羽想弑父呢,自古史书上的少年太子鲜有好下场的,不是死于兄弟阋墙,就是死于皇帝的忌惮。
可怜宫唤羽这个蠢货,还是做篡位的春秋大梦,连自己老底被摸了都不知道。
至于从密道进来的那个无锋刺客,早在凤莱茵告诉宫尚角当晚,金复就带人连夜出去把人给监视起来了。
还顺藤摸瓜,找到了无锋在旧尘山谷中的据点,居然是万花楼,并且发现羽公子常常留宿的花魁紫衣姑娘,能给一群无锋下命令。
消息传回角宫,宫尚角都气笑了,感叹宫子羽的命不是一般的硬。
一个宫门的公子,从小被无锋刺客养大,又跟无锋刺客亲密无间,说宫子羽是宫门之人,无锋都得不愿意吧。
原本以为今天也就这样了,接下来就等着宫唤羽里通外敌,成功弑父,再用贾管事揭穿弑父真相,若是大家不信,就把雪重子请出来作证。
若长老们还是执迷不悟,想要继续粉饰太平,那这宫门,真就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了。
江湖之大,总有容身之处,大不了改名换姓,从头开始。
突然,侍卫擅闯,打断了众人议事。
花长老脾气火爆,当场训斥少主约束手下不力,老执刃默不作声,仿佛说的不是自己儿子一样。
少主连忙认错,端的是一副伏低做小,尊重长辈的模样,可心里是怎么想的,看眼神就知道了。
宫远徵甚至为了激怒少主,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屑和鄙夷,宫唤羽面色虽不显,但袖子明显皱了一块。
“启禀三位长老,执刃大人,后山来人,自称是雪宫之主,正在殿外等候召见。”
执刃当即转头看向雪长老,雪长老深叹一口气,没想到雪重子不满自己的决定,竟会做到如此地步。
宫远徵想问哥哥这是怎么回事,奈何场合不允许,只收到一个哥哥让自己安心的眼神,便乖乖坐了回去。
雪重子阔步而来,年纪虽小,气场却不输给任何一位长老,身后跟着同样身披火红狐裘的雪公子。
饶是经常与之见面的雪长老都觉得惊艳,更遑前山这些初见雪氏族人的。
宫尚角一眼便认出这两件大氅是自己送的,在这样的场合出现,穿着这样一身衣裳,宫尚角要是再不明白,那这宫二先生也就不用做了。
老执刃一见雪重子就心虚,当年强行把红玉侍卫中最有潜力的金繁从后山要走,雪重子反对最强烈。
后来宫子羽还偷跑进了雪宫,要不是雪重子出手相救,儿子就没了。
雪重子两次出手,都让老执刃抬不起头来,实在不愿意面对这个后山的天才掌权者。
“雪重子,后山之人不得擅入前山,你可知道?”
雪重子周身气势一凛,那是独属于武道巅峰高手才会有的境界,叫人望而生畏,不敢直视。
宫尚角见到这样的雪重子,才明白先前的相识相交,分明是雪重子对自己的照顾。
“执刃大人,雪宫亦是宫门的一部分,有重大变故,理应通知前山和执刃大人,所以我来了。”
老执刃被雪重子凛人的气势吓到,目光有些飘忽不定,硬着头皮问:“重大变故?”
雪重子掏出一块令牌说:“吾以雪氏一族守山人之躯,族长之尊,现正式宣布,罢免雪长老的前山长老一职,长老之位交由继承人雪公子即刻继任。”
雪长老面色涨红,颤颤巍巍的起身:“为何如此对我?我也是为了雪宫好!”
雪重子狠狠瞪过去:“掌权者,最忌私心过重,贪恋安逸,不思进取。
或许曾经的你一心为了宫门,为了雪宫而奋斗过,但现在的你德不配位,不适合再继续做长老了,去思过崖面壁三年,想清楚了再来找我。”
雪长老一脸颓败,花长老和月长老试图说情,被雪重子怼回去:“此乃雪氏全族已经达成共识之事,请花长老和月长老不要僭越。”
说着,朝雪公子微微颌首。
雪公子像是得到了莫大的鼓励一般,昂首挺胸朝雪长老的位置走去,在他的灼灼目光之下,雪长老长叹一声,暗自走下台阶,立于大殿侧柱旁边。
“吾自幼受雪重子亲身教导,为雪宫后进而坚守,肩负雪氏一族与前山之约。
生,为宫门而生,死,当为守宫门而死,虽年轻,亦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