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国师有请,能否请姑娘去摘星楼一趟。”
小童也就十二三岁的模样,着一身白衣,一双眼睛看着叶小柒的时纯净中带着些好奇,让叶小柒一下就想到了待在空间的鲸头鹳。
“国师?”
听南云瑾提起过,耗损数十年寿命找她娘下落的那个。
魏老爷子为她解惑。
“国师名唤司命,据说,是二十多年前被长公主捡回宫,一手教出来的。你娘离宫数年未归,他便接手了玄女的位置,成了凤临的大国师。
听闻前些日子国师为寻你娘动用了禁术,耗损太大,一夜之间白了头。
唉,也是个无可奈何的可怜人啊,你去见见吧。这宫里待的我浑身不舒坦,我去宫门外等你。”
虽说有恩,但让一个老者等叶小柒有些不自在。
“老爷子不然先回去?给我留个地点,我回头自己找过去就行。”
魏老爷子摇头,冲她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左右无事,等一等也无碍。”
叶小柒顺着他斜去的目光轻飘飘一瞥,心中了然。
“那就有劳老爷子了,我快去快回。”
“嗯,去吧。”
小童冲他点了点头,领着叶小柒钦天监的方向而去。
叶小柒跟在后头,四下看了看,看来,这宫里也并不像表面那么和平。
摘星楼分共三层,外观如一座塔般。
这里本是整个皇宫最为神秘的地方,一楼主祭祀,二楼放置着南家历代列祖列宗的牌位,以及所有皇室子弟的命牌。
三楼主观测,是历代国师和玄女修行推演吗,沟通神兽意识的地方。
小童引着叶小柒一路上了二楼,等人进屋后,便随手合上了门。
门窗紧闭,屋中有些昏暗,只在台子两端亮着几盏长明灯,足以让人看清台上那排排黑色的牌位,和牌位前一块块巴掌大的牌子。
“白为生机,黑为死气,这里存封着整个凤临皇室的生机,也沉睡着皇室历代先祖的英魂。”
男子一身白袍立在台前,宽袖抬起,伸手抚着崭新的牌位,语气淡淡,却转身看到叶小柒时,一双古井无波的眸中多了几分笑意。
他面容清俊,脸色苍白,身上的气息很是干净,只是一头青丝变成了白发,也似带走了他身上不多的生机般,若不是提前知晓,任谁也不会相信,眼前的人才不到三十年华。
“世人都道凤临国师强大神秘,拥有沟通天地的力量,实则,也不过是他们以为罢了。如我,也当初的阿姐。仙之下皆为凡人,是凡人,又怎可沟通天地。”
叶小柒的视线扫过他手抚过的牌位,微怔。
‘阿姐,南嗣音之位。’
是她娘的牌位,但不是长公主,也不是凤临玄女之位。
她抿了抿唇,就那么静静站着,没有说话。
似乎是在她身上看到了另一种延续,国师有些恍然,回过头,自顾自的说着。
“阿姐走后,我在这里守了十五年,守着皇室数道生机,也守着她。这些年,我看着命牌上的气息或逐渐强劲,或慢慢衰败,或生机淡去突然碎裂。生死轮回皆顺应天命,我以为我已经能做到像如当初的阿姐那般心静如水,直到,她的命牌就那么在我面前裂开。”
说罢,他再次看向叶小柒,嘴角带着苦笑。
“你可能经历了,但应该还不能完全懂,那种世上唯一一个与自己有紧密联系的人也消失的感觉。”
大概是被救赎后又被彻底扔下的感觉,叶小柒觉得他形容的很贴切,爹娘双亡,但都在她懂事之前,她得知真相会难过,不过可能的确没有他那么感同身受。
“阿姐已经挣脱了,你不该再回来的。”
直到听到这句话,叶小柒才缓缓收回视线,她走上前去,抽出一炷香点上。
拜了拜,然后插进台下桌案上的香炉里,就当是南家的列祖列宗打招呼了。
做完一切后,叶小柒才侧过身认真道。
“无欲则刚,人会被束缚,是因为有束缚他们的因素存在。有人命我留下,有人想让我离开,可不管是想让我离开还是留下,你们都忽略了我会回来,肯定有我自己的目的。有些事,只有彻底结束了才算是挣脱。”
都当她闲得慌愿意跑这一趟,十二岁也不小了,怎么就没人问问她的想法呢?
“您特意让小童把我叫来一趟,想来不止是劝我离开,应该还有别的话要跟我说吧?”
稚嫩的眉眼中透着几分熟悉,国师看了叶小柒半晌,忍不住叹了口气,抬起手揉揉她的头顶,周身的气息都温和了许多。
“我力量耗尽,如今这般孱弱的身体也做不了再多。让你来这一趟,一是想见见阿姐的孩子,再一个是想提醒你,在这凤临,除你自己,莫要再轻易相信任何人。”
叶小柒这还是头一次被人摸脑袋,反应过来后颇为不自在的捂着头后退两步,却见他苍白的脸上笑吟吟的,眼底却带着严肃,嘴唇微动。
“一直相信的,也未必会是真的。”
这算是,警醒?这个皇宫真的不干净?
叶小柒紧紧盯着他的脸,想要从他的神情中追寻更多,司命却虚弱地咳了咳,背过身去。
“我相信阿姐的孩子不会差,你只需将我的话放在心里即可,去吧,魏家是大义之家,莫让人久等。”
嚯?
连魏老爷子在等她都知道?小童没进屋,她进宫又从御书房出来也没耽搁多少时间,凤临皇室的消息这么透明吗?
不过,人显然是不想再多说了,或者说,是不能再说了。
瞧着他单薄孤寂的背影,叶小柒又扫视了一下台上放置的牌位,以及牌位前排列整齐的白色命牌。
良久,她摸出个药瓶放下,转身离去。
打开房门前,叶小柒说了这么一句。
“若是我娘在,她肯定希望你不放弃生机好好活着,我相信奇迹,你也相信吧。”
司命心中一动,豁然转身,人已经开门出去了。
屋门重新关上,屋中又一次暗了下来。
他眸光微颤,视线落到桌案上。
上面放着的,赫然是一瓶丹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