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树有何特别之处?”
“只要看见了这棵树,再往前不出百步就是寒竹林了!”
虽然沈穆秋放眼并没有看见竹林的影子,但还是手指轻点示意了潮余,“记。”
带着纸笔跟了一路,慕辞先前还以为这女帝是同他开玩笑呢。
等慕辞记好“见枯榕,前行百步可见竹林”后,护行女帝的列队又随着老人继续往前。
深茂的树林里根本不见竹林的踪迹,沈穆秋正纳闷之时,老人突然指着前面道:“这前面就是了。”
前方林木尽头是一处断崖,沈穆秋先行上前往下瞧了一眼,低谷中弥漫着薄薄的雾气,但确实能看见是一片浓密的竹林。
“鸟笼。”
慕辞接过士兵递上来的关着信鸽的鸟笼,又依女帝吩咐系上绳子,沈穆秋便亲自将鸟笼缓缓放了下去,过了片刻后再将鸟笼拉上来,里头的信鸽依然活蹦乱跳,完好无损。
“看来只是普通的雾气,找路下去吧。”
女帝一声令下,随行士兵即顺着崖边两向搜寻而去,而慕辞就陪着女帝在原地稍作休息。
沈穆秋靠着树抱着手,落眼俯瞰着雾里竹林思绪重重,慕辞则又问了守墓的老人一些问题,很快往西北边找寻而去的列队报回了状况寻得一条入谷的缓道,于是吹响号角唤回了另一支队伍。
这边沈穆秋才在卫队的护行下看见那条小道,就听小路的另一头也吹响了熟悉的号角,遣人过去打探,原来是从乱葬岗搜寻而出的一队人马循着小道也找到了这里。
这一状况不可不谓是惊喜。
“看来这寒竹林跟乱葬岗也是有点关联的。”
女帝听是戏谑了一句,慕辞却暗暗瞥了那守墓的老人一眼。
循道入竹林,才走不见多深,沈穆秋就闻到了那股熟悉的香意,果然就在谷中更低处,一片幽嫋缠雾藏香。
“这里果然是藏尸地!”
幽嫋邪物早在守安年间便已被朝云列为禁物,凡国中不论何等身份,莫说是盗尸窃养,哪怕只是藏有一匣取此邪草制成的香料都是杀头之罪,想不到这些邪僻之人竟将草养到了月舒,企图以此避罪。
慕辞心中怒火平升,而女帝对此却平静的多,只是吩咐了随行士兵铲草寻尸。
只要找到了这个藏尸养草之地,那洪士商这桩案子的证据链也就差不多了,接下来就是他自己的事也得找个答案了。
“洪真,你留在这里,好好数着这片草地里有多少尸体。”
只再吩咐了这一句后,沈穆秋便不再多言也不叫他人随行的兀自往竹林深处而去。
这深山老林里,且此处又是贼人藏尸之地,故而慕辞说什么也不能任着这女帝独自进那深林里设陷,于是追了上去,沈穆秋听见动静回头看来,慕辞便笑着晃了晃手里的纸笔,“陛下不是叫我带着纸笔随途记录吗?那守山庭里必有诸多着墨之处。”
虽然沈穆秋当下揣的是想暗暗摆脱女帝身份的打算,但潮余说的也合情合理而且他本来也多少见到过点自己的真面目……
于是深思熟虑了一番,沈穆秋终于还是同意让慕辞跟着去了。
“说来我有一事想问。”
“说。”
“陛下如何确定当时在那山洞里,洪真确实是让他父亲附了魂?”
沈穆秋想了一想,“是不是很重要吗?”
“倘若不是,那洪真此举不知是何用意。”
“我们目前最要紧的是调查商船罪证,而洪真不论是装模做样也好,或者确实是被附了身也好,就当下看来他提供的情报的确不错,既然如此又何必在意他究竟是何用意呢?”
慕辞本还想说什么,却如此一听好像确实是这个道理。
“那陛下现在去寻那守山庭又是为何?”
“那里面就是我自己要找的答案了。”
不知为何,他好像从出生起就和这“隐山派”有着不解之缘,哪怕是眼下落到了另一个时代里,却仍有这么一个隐山派,就像是连珠的丝线一般,把此刻的他与另一个时代的自己串联在了一起,所以尽管他也摸不清这之间具体的联系是什么,但就是有个强烈的直觉告诉他必须去看看。
在这竹林里找守山庭比他预想中要简单的多,而这守山庭也并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所在,就只是竹林深处一间瞧来甚还有些雅致的小小庭院,庭前门外是竹条搭成的小桥,溪水缓流浮着轻纱般的薄雾。
“这守山庭看起来似乎很是寻常,莫非是那守墓老人的师父隐居之处?”
如果只是一个简单的隐居之处,那已经死了的洪士商为何还要费那劲来特地告诉他?
虽然目前看来这守山庭确实很普通,甚至也没有什么诡异的气氛,但沈穆秋就不信这邪,非要亲自进去看看才行。
于是沈穆秋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仍是一间十分应景的寻常小屋。
“我们是不是找错了?”
沈穆秋抬头,门楣上的确写的是“守山庭”三个大字。
“再进屋里去看看吧。”
小小的庭院十分雅致整洁,虽然没有多的杂饰,却很惬意,这风格倒与那些正统以修道养心为本的隐山派道士的风格很契合。
来到屋门前,那整洁的庭院与雅致惬意的感觉甚至让沈穆秋觉着这屋里大约有人闲居,故而还是先敲了敲门,而屋中并无回应,再三确认后他才小心翼翼的推开屋门。
屋里空空荡荡,只有墙上挂着一幅画,画前立着一个造型浑圆,四脚支立,有盖有耳像是个铜炉的器皿。
沈穆秋凑近去看,果然认不出这到底是个做什么用的器皿,有抬头看画,所见画上一棵参天榕树,树下是个穿着道袍的背影,手里不知端着何物。
画卷的上还有两行字:
九途罗判阴阳途,罗中问事因逢缘果。
两人不约而同的又落眼看着这个铜炉。
“这个东西叫‘九途罗’?”慕辞问,沈穆秋摇了摇头,“不知道。”
“这画上说‘罗中问事’,难道是这个?”
慕辞又指着铜炉上一个足够单手伸进去的孔洞,像是征求意见的看着沈穆秋。
这可就涉及到沈穆秋的知识盲区了,毕竟当初也没从那顾老道口中听说过什么“九途罗”。
“要不……试试?”
两人又同看着这个铜炉沉默了片刻,沈穆秋微微俯身去单眼窥了窥洞中,看见铜腔底上又写着两行字“心中默问,取签有言”。
沈穆秋又凑着往里头张看了一番,却除了这两行字外只能看见漆黑。
“陛下在看什么呢?”
沈穆秋抽回身来,“这东西好像是用来抽签的。”
“那试试?”
试试就试试吧。
不过伸手前沈穆秋还是谨慎的先上下敲了敲炉身,听声确定里面没什么古怪后才伸手进洞,果然就摸到了一签。
摸到签子的一瞬,沈穆秋惊奇的回头看了慕辞一眼。
“拿出来看看?”
沈穆秋如言取出,只见签上一句话:缘劫相伴,因果有定,既来则安,何惧无常。
沈穆秋看着这签上的批言,竟觉与他当下状况莫名契合,因而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不对!
这些求签类的江湖玄术通常喜欢搞些模棱两可的批言装神弄鬼,于是抱着求证的心思,沈穆秋又伸手去抽了一支签。
果然,两签的批言一模一样。
沈穆秋无语一笑,也突然松了口气,“果然是江湖骗术,估计不管谁来抽出来的签文都是一样的。”
“陛下既有猜测,想要验证还不简单。”
于是慕辞也伸手抽出了一支。
“是一样的吧?”
沈穆秋问得信心满满。
“好像……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