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想,这事儿除了调度室,没人会比他们更清楚,便急匆匆地往调度室走去。
“去省城的车去哪儿了?”
昨天还在一块儿吃饭的调度员今天轮休,接替他的新人对这件事一无所知。
看到站长满脸严肃地走进来,他先是吓了一跳,随后显得非常困惑。
“去省城的车早上五点就出发了,这不是每天都有的事吗?”
站长一听这话,火气直往上冒,忍不住大声问道。
“谁让你们开车走的?今天不是说好不去省城了吗?”
年轻调度员抬头看了看站长,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
“每天都有很多人要去省城,停一天的车对车站影响很大,以前可没这样的规定,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这小伙子初出茅庐,居然问出了这样的问题,站长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总不能说是为了个人的事情才做出这样的决定吧?
“停一天车没关系,所有去省城的车都需要检修,昨晚我已经通知过了,你们没收到消息吗?”
调度员从桌子上拿出一张单子。
“但这张单子上您的签名,允许了这两辆车的预订,没有它,我是不会放行的,不过……”
看到那张单子,站长简直要气炸了。
“这单子怎么还在你这儿?我昨晚已经宣布作废了。”
“真的吗?可没人告诉我这件事,这是今天早上周厂长给我的,他说已经和您商量好了,司机都准备好了,我才让他们出发的,如果有其他安排,您应该提前告诉我一声啊。”
站长瞪了调度员一眼,心想怎么手下会有这么实在的人。
“这种事情你不该给我打个电话确认一下吗?”
“但大家都说您今天休息,按常理,您休息前应该把事情交代清楚,没有特别指示,我只能按照规定来。”
这话听起来合情合理,即便站长再怎么生气,也没办法怪罪这个新人。
曹科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从后面严厉地质问道:“车是什么时候开的?我记得两位司机身体不适,这车到底是谁开的?你要是擅自让外人来开站里的车,非得给你记个大过不可,严重的话还会开除。”
调度员虽然有点儿直性子,但这恰恰是他工作中的优点。
“我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开车的当然是我们的司机,他们五点多就到了,不信你可以问问站里的其他人,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其实车站里人来人往,除了工作人员,还有不少摆摊的和等车的乘客,只要稍微打听一下,就能知道早上六点左右离开的两辆车是由哪位司机驾驶的。
所以在这上面动手脚几乎是不可能的,通常情况下,曹科长这样的老手是不会亲自去验证的,但现在他心里憋着一口气,根本没注意到这一点,直接转身去找人求证。
他不愿意相信那两位司机会背叛自己
,昨天他们还信誓旦旦地保证,就算给他们十个单子,今天也不敢开车出门,曹科长似乎忘记了自己作为领导的身份,大摇大摆地走向车站的大门。
门口聚集了许多卖小吃的老人们,他们消息灵通,见曹科长出来,立刻窃窃私语起来,曹科长大声向门卫问道:“早上六点去省城的车,是谁开走的?”
还没等门卫回答,就有几个摊贩大声回应:“当然是昨天晚上被你留在饭店里的那两位司机啊。”
曹科长瞪了他们一眼:“你们瞎起什么哄,这关你们什么事?”
这些小贩平时靠摆摊为生,似乎并不认为自己的职业有什么可耻,反而觉得和曹科长这样的官员相比,他们的生活更加真实。
“怎么不关我们的事?昨晚还是我们帮忙把两位司机送回招待所的呢,你一个大科长,吃顿饭都能跑单,真够丢人的。”
这句话直接戳中了曹科长的痛处,让他顿时火冒三丈。
“我警告你们,造谣是违法的!再胡言乱语,败坏我的名声,我就报警了!”
这些人可不是无知的平民百姓。
“就算你去报警,我们也无所畏惧,况且,我们说的都是实话,昨天饭店里那么多人看得一清二楚。
你身为科长,却把几个喝醉的人丢在饭店不管不顾,若不是周厂长及时出现,帮他们结账并送他们去招待所休息,那些人恐怕会有危险。
因此,周厂长对他们而言就像是救星,出于感激,替他们开车也是理所应当的。”
曹科长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自从成为电器科的科长后,无论到哪里用餐,都不需要亲自付账,人们争先恐后地想要讨好他,怎么会有人向他索要餐费呢?
但他忘记了时代已经改变。
更重要的是,昨天是他需要别人的帮助,而不是别人需要他的帮助。
那顿饭的费用本应由他承担,只是长期的习惯让他忽略了这一点,这才给了周乔可乘之机。
此刻,曹科长感觉脸上像是被火烤一般难受。
这些人有什么资格对他评头论足?
即使遭遇不幸,他也远胜过这些普通人。
他是曾经风光无限的科长,而他们只是一群生活在社会底层,辛劳一生可能都比不上他一根头发丝价值的人。
他们竟然敢嘲笑他?那样的高档餐厅,他们中有多少人能进去吃过一次?
“我不过是昨晚喝多了,晚些回家,就被你们如此非议,古人云,人言可畏,真是一点没错,我身为科长,怎么会无缘无故不付账?你们如果要诬陷我,也得找个更合理的借口。”
如果是有修养的人听了这话,可能会感到羞愧。
但这些小贩们为了生存,早已习惯了与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
对他们而言,好话坏话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我才不管你找什么借口,事实是周乔昨天支付了餐费,而且他已经顺利出发了,而你还在这里和我们争论不休。”
这句话直击要害,曹科长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自己的身份何等尊贵,怎能与这些人纠缠不清,继续争论下去只会更加失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