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都近日气温回暖,天际的薄雾将散未散,晨阳东起,院子里绿意盎然,生机蓬勃。
宁之衍这次的病情给阿宁敲了一记警钟,她就算再愚钝也知道此次病情跟那日的游湖有关。
他把披风给了她。
怀着这种愧疚的心情。
于是接下来几日,阿宁便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潜入宁之衍的卧房,用灵力温补他的身子,风寒倒是好了七七八八,只是那娘胎里带出来的病体却效果甚微。
今夜她如同往常一样,悄摸地凭空出现在宁之衍的屋里,迎着微弱的月光走到床沿边,刚要传输灵力的时候,床上的男子倏地睁开眼。
阿宁被吓了一跳,人往后退了一步,像受到惊吓的猫儿,手足无措,随后便消失在了原地。
若不是消失的位置残留下星星点点的蓝色光晕,宁之衍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他撑着床坐起,目光直直地望向女子消失的位置,浅淡的瞳孔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浓郁。
宁之衍觉得有些好笑,他有这么可怕吗?话都不说一句就走了?
默然了几秒后他对着空气轻轻地唤了声:“阿宁。”
“……”
叹息声微不可见,他继续说:“过来,我知道你在。”
就在他以为她不愿出来的时候,面前蓝光一现,乌发红唇的蓝衣女子俏生生地站在他面前。
她绞着手细眉微颦的说了句:“对不起。”
屋子里昏暗,凭着淡淡的月色恰好能看清她脸上的表情,宁之衍没回那句对不起而是问她:“为什么要跑?”
他说这话的时候嗓音又轻又柔,听起来有些莫名的委屈。
阿宁怔了怔,抬起头看他,小心翼翼地问:“是在问我吗?”
“房间里除了你还有其他人吗?”男子细密的长睫低垂,眉目清朗如月,他缓声道。
阿宁眨了下眼,杏眼清亮,回答他前面一个问题:“我怕你生气,因为我又擅自进你房间了。”
男子眼神微动,抬眼看她,问:“那你说说,半夜到我屋里做什么?”
女子答非所问:“可以点灯吗?你屋子太黑了。”
“嗯。”
得到首肯后,阿宁掐了个决,屋里的蜡烛自动燃起,男子如画的容颜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她视线里。
他正瞧着她,烛光勾勒出温润的轮廓,那双浅色的瞳孔里氲着光点,如同璀璨的星子。
不等他开口,女子接着又说:“因为想见你。”
男子默默的看了她几秒,敛眸不语,长睫下垂遮住他眸底的情绪,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只有耳朵上的红痕显露他此刻的羞赧。
月上西头,被黑云笼罩的天空之中,有一层薄薄的雾气如同轻纱似的在穹空之中飘荡,几颗零碎的繁星散发出微弱的光芒。
他仿佛听到了心里的某颗种子在生根发芽。
抿了抿唇,宁之衍松开敛着袖口的手,静静地看着她。
良久他也没开口。
阿宁站在原地,心里都着急死了,她都这样说了,怎么不给点反应呢?这人是木头吗?
过了许久,她在心底长舒了一口气,跟他说了句“好好休息”便消失在原地。
哼。
-
在阿宁灵力的帮助下宁之衍的病情终于痊愈,但那晚之后,阿宁去找他的次数越来越少。
因为她识路了,可以自己出门了。
闹市街头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街道两侧是小贩的叫喊声,阿宁兴致高,每个小摊都看一遍过去最后驻足在一个捏泥人的摊位前。
老板正在捏,不一会儿就捏出来一个女子的模样,惟妙惟肖。
阿宁眼神亮了亮,刚想开口叫老板捏个泥人就被一道清朗的声音插进来。
“老板照着这个姑娘捏。”
男子穿着青色长袍,袖口绣着精美的云纹,手上拿着一把折扇,脸上隐隐透着激动。
陆昭没想到居然在这能遇到心心念念的姑娘,那日游湖的惊鸿一瞥,他便对她一见倾心。
此后便念念不忘,只是他派人多方打探她的下落却始终无果。
没想到今日却在这儿遇见。
难道这就是他们之间的缘分?
陆昭把扇子合上,尽量使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吊儿郎当,眼里是藏不住的愉悦之色。
“在下陆昭,那日在游心湖上有幸与姑娘有过一面之缘,不知姑娘芳名,家住何方,可有婚配?”
阿宁眨了眨眼,瞥了眼陆昭又很快移开,谁啊,不认识,准备不予理会,谁料他又说:“姑娘可是喜欢这泥人?”
她这才正眼瞧他。
宁之衍一边听着言三的报告着阿宁出府后的动向,一边在纸上写着什么。
“阿宁姑娘在街上吃了两串冰糖葫芦、一个糖人、一盒桂花糕、还有一袋栗子,买了一只竹蜻蜓跟一个泥人…”
言三顿了顿又道:“额…那泥人是陆相府上的小公子送的…”
宁之衍提笔的手停了片刻,墨水在纸上晕染开来,他平静地看着被毁掉的宣纸,跟言三说:“备马车。”
一路上宁之衍的脸上都没什么表情,神色平淡古井无波,他垂着眸,心里的小苗有长大的趋势。
“阿宁姑娘,你除了泥人还喜欢什么?”
阿宁没吭声,拿着捏好的泥人,正要给钱,陆昭就先一步把钱付出去,“收我的。”
“不必。”
听着熟悉的声音,阿宁微顿下意识抬眸望去,人群中一道漂亮修长的身影朝她走来。
空明几净的眉眼,清冷如月的气质,与周围喧嚣的尘世仿佛格格不入。
像天上来的仙人。
阿宁自动忽略了他身后熙熙攘攘的人群,眼里全是那位仙人。
而那仙人却向她步步靠近,拿了一锭银子给捏泥人的老板,他淡淡的说:“不用找了。”
阿宁见状眨了眨清亮的杏眼慢慢的喊了声:“宁之衍?”
宁之衍漫不经心地垂眸,冷白的指尖轻轻的勾住女子的手,最后插入她的指缝,十指紧扣。
而后淡然地看了陆昭一眼,牵着女子的手就往前走。
马车内,阿宁还有些晕乎打转,所以是发生什么事了?
牵着她手的人真的是宁之衍吗?
马车内的空间很大,但此刻阿宁只觉得逼仄的不行,气都要喘不过来。
这还是宁之衍第一次主动靠的这么近,阿宁踌躇了许久,才出声:“你干嘛牵我手。”
“对不起。”说完,宁之衍松开她的手,就在他准备将手收回来之时,他的手却被紧紧的裹挟住。
阿宁弯了弯唇,眉眼的笑意显露无疑,杏瞳潋滟地盯着他,拉起他的手放在脸上蹭了蹭。
“好暖。”
这下轮到宁之衍呆住了,他的脸以最快的速度烧了起来,睫毛微颤,纤薄的唇瓣紧紧抿起。
似乎两人都在无形之中慢慢拉近彼此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