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乞丐闻言,当即呲着满口黄牙大笑:“哈哈哈,这有何难?别看老汉我沿街乞讨,但你这问题,便是雨城稚童都可解得。”
“所谓张官戴雨姓,便是说,如果想在山雨城当官,不管你原本姓什么,乌纱帽一戴就必须得姓雨才行。”
“张三、李四、王五,在山雨城抬笔杆子当官,就得是雨三、雨四、雨五才行。”
听着乞丐的回答,少年郎这才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继而满脸好奇的追问道。
“那...何为留名、归姓、还家?”
老乞丐闻言有些奇怪的看了少年一眼,但依旧有条不紊的解释着:“入雨城为官之时,需将原家本姓留在万名碑之上。”
“等到退位之时,在把余名添到万名碑上,碑石留名,原有的姓氏才会物归原主,至此方可还家。”
“退仕之举,也就是戏里唱的,留名、归姓、还家。”
“退伍之举皆可通上,只不过换成了留姓、归名而已。”
说到这里,老乞丐望着少年郎身上的绫罗绸缎突然眉头一皱,沉吟片刻后才缓声开口道。
“云流绣锦?你这晚生...莫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公子少爷,又或是王公贵族。”
“北国律法,古稀之年可无君臣,这位公子哥儿,您可不能用尊卑之理来戏弄老汉的冒犯言语啊。”
少年郎闻言先是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净白衣袍,而后对着老乞丐微微躬身,笑道。
“老丈说笑,小子初到山雨识不清规矩,还请老丈多多包涵。”
眼见着少年没有追责他的言语失状,老乞丐这才憨憨一笑,只不过原本松散的神色中多了几分拘谨。
就在二人交流之际,原本戏台前熙熙攘攘的人群突然一分为二的让出了一条道路。
同时还接连不断的响起招呼声。
“哎呦喂,狗爷?”
“狗爷您来啦?”
“是狗啊,今天来的可是稍微晚了点啊。”
“狗爷爷,您又来听戏了呀?”
“哇!是爪爪印诶~谢谢狗爷爷~”
整条街道,上到临终老叟下到妇孺稚童,就没有一个不张口说话的。
少年只闻百家之声,却又不见其人,一时间也是好奇的紧,向着人流中探头望去,但还是一无所获。
直到他和老乞丐面前的人流分开,他才见到这一路风光而来者的全貌。
居然是一条...老态龙钟的黄色土狗,从它那慢悠悠的步伐中可以判断,这老黄狗还是个后坡子。
少年见状大为不解,连忙转头看向身旁的老乞丐。
甚至都不等少年开口,老乞丐立即悠悠然的开了口。
“伍家 伍是狗,人送外号狗爷,今年四十有五,全山雨城最不好惹的狠角色。”
“伍家家主,当朝七品武将·伍行军的拜把子兄弟,雨城城主来了都得称兄道弟的大人物。”
听着老乞丐的话,少年顿时瞪大了双眼,看着那条在包子铺门口闻来闻去的老黄狗,满脸的难以置信。
那条狗...居然是一名校尉的把兄弟?
看着少年诧异的模样,老乞丐对着黄狗的方向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继续说了起来。
“你还别不信,在这山雨城,狗爷虽然不是最大的,但绝对是最不好惹的那个。”
“你惹了雨大城主,人家大人宽宏大量不会理你,你惹了伍大校尉,人家最多把你打个半死扔到街上。”
“但你要是惹了狗爷,伍家和雨家的人可是会把你给生吞活剥了的。”
一边说着,老乞丐突然往少年身边靠了靠,小声说道。
“莫要以貌取人,狗爷年轻的时候可是豁命救了伍校尉两次性命,那条后腿则是为了救伍校尉才瘸的。”
“那可是在伍家祠堂前插香叩首拜下来的兄弟,死了以后都得入伍家祖坟的角。”
“再有...你见过哪条土狗能活到四十五岁的?那都是寻常人家听都没听过的灵丹妙药供出来的。”
谈话间,一脸警惕的老黄狗终于确认完了没有狗在他的风水宝地撒尿,整条狗这才放松下来。
顺势往后墙上一靠,眼睛一眯,坡着的那条后腿微微翘起,一脸惬意的抬起前爪跟着戏台上的节奏韵律拍打着后腿。
那潇洒的模样,就和街边无所事事翘着二郎腿听戏的老大爷一般无二。
看着造型潇洒至极的老黄狗,少年也是来了兴趣,当即就要凑上一凑,只不过被眼疾手快的老乞丐一把给抓住了手腕。
“小子,狗爷听戏的时候可不兴往上凑,挨咬了可没人赔你药草钱。”
见着少年愣冲冲的模样,老乞丐终究还是有些无奈的开口说道。
“在山雨城当百姓没啥规矩,当然,前提是不要冲撞了狗爷。”
“伍家乃是宽厚之家,狗爷身为伍家的一员自然也是如此,但就算如此,该有的禁忌一样会有。”
“不多,一共两条。”
“第一,不能当着狗爷的面说伍家的不是。”
“狗爷确实大通人性,但狗毕竟是狗,可没有容人之量一说,当着狗爷的面说伍家坏话,挨咬了也是活该。”
“第二,狗爷听戏的时候只能招呼,不得打扰。”
“你称它一声狗爷,它冲你昂昂脑袋,但不能影响到它听戏,不然它就会跟在你身后面骂街。”
“在不涉及到伍家、戏曲的情况下,狗爷就会是一条特别友善的狗。”
说着,老乞丐又抬手指了指一名衣服上面有着脏脏狗爪印的小女孩。
“和人一样,人有私印作为个人信物凭证,这爪印就是狗爷的专属私印。”
“一般帮助到狗爷,或者让狗爷感到开心的人,狗爷就会蹭上一些灰尘或者泥土,在其衣物或体表上留下爪印。”
“爪印只有当天生效,持此爪印,可以去伍家吃上一顿一荤一素一饭一汤的饭菜,或是要上一袋上好烟草、御寒衣物、雨披等等。”
“刚入温润之年,按北境古理,做不得赈灾救民一说,但毕竟大荒之年刚过,百姓们的条件较为一般。”
“狗爷心善,所以隔三差五的就会动一动恻隐之心,伍家宽厚,一方面狗爷地位尊崇,一方面刚好可以借着宠溺狗爷的名头,绕过北境年俗从而赈济灾民。”
说到这里,老乞丐突然左右张望了一番,小心翼翼的对着少年说道。
“其实不光是伍家,狗爷的爪印连雨家也可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