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这片静谧的山林间缓缓流淌着。
书言乖顺地伏在顾景承的胸膛上,隔着好几层衣服,居然还能隐约听到他心脏里发出的匀声跳动。
此时,书言的心也跟着匀速跳动了起来。
她静静地感受着两人彼此同一节奏的心跳声。
半晌之后,有几只浅色系的蝴蝶依稀向他们飞来,蝴蝶翩跹起舞环绕在他们的周身,书言骤然眸光发亮,瞳仁也随之微微晃动着。
“温书言,你就那么喜欢这里吗?”顾景承的声线里夹带着一丝丝宠溺。
“嗯!好喜欢。”
书言带着流光溢彩般的面容仰头看向他。
凉亭之下,她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顾景承一时没忍住,顷刻之间就吻了下来。
“唔……”两人吻得很是缠绵,顾景承握在她腰间的一双手愈发地收紧,书言更是整个上半身软瘫在他的胸膛上。
片刻之后,他又骤然停了下来。
呼吸混乱,眼眸幽深,一脸很不爽的模样。
“书言,我们该走了!”他沉声开口道,显然已经调节好了自己的情绪。
“不还有十分钟吗?还……还没到点呢!”她瞥了一眼手上的腕表,倔强挣扎着。
顾景承无奈地摇了摇头,也不反驳她,心想:就随她吧!
见顾景承再次沉默不语,书言又开始紧张了起来。
他是在生我的气吗?
自己是不是过于无理取闹了?
忽然,一阵风从林间沙沙吹起,四周愈发地寂静。
书言一晃一晃地不知所措起来,于是她犹豫着抬起了头,糯糯开口问道:
“顾景承,你刚刚去慧真大师的禅房都聊些什么呢?”
书言的提问总是出人意料,顾景承霎时一愣。
“也没聊什么,就聊些佛经故事吧!”他的语调淡淡的。
“哦……”
又是一阵沉默,书言甚感局促,再次展现出她的语无伦次。
“顾景承,你……你怎么会和慧真大师那般熟悉呢?你……你是不是趁着业余时间,偷偷跑来寺庙里进修了?”
“你说什么?……”顾景承顷刻就笑出了声。
她的声音嗲嗲的,就像一个四岁孩童的软糯调,奶里奶气的,再配上她现在这个懵懂的表情,顾景承的心瞬间就萌化了起来。
他轻柔地捧起书言的脸,在她的额间作了一个浅吻,而后嗤笑道:
“温书言,你这脑袋每天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他这样取笑她,她应该是要生气的。
可是他刚刚温柔地吻住了她的额间,他捧起她的脸时,是那般地小心翼翼。
书言瞬间为之动容,顷刻就抱住了他。
“想你啊!”她笑道。
她的声音不大,但顾景承还是听到了。
她的脸因为刚刚接吻过的原因,那股红潮仍未消退,嘴唇更是润泽而软篷。
这样的她,用这样的腔调,说出这样直白的三个字,你根本不会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甚至会顷刻为之动容。
眼眸里仿佛蕴含着一汪秋水,唇边又扬起了甜甜的笑容,满脸藏不住的爱意。
想他?
每天都在想他?
温书言真的就这么爱他?
为什么?他们明明还认识不到一年的时间。
她这样的眼神甚至从舒雅的身上都未曾出现过。
仿佛对他充满了依恋与信任,似乎爱了很久,又似乎从未停止过。
心,毫无规律地跳动了起来。
顾景承仿佛像是丢了魂似的直勾勾地盯着她看,一双眸目里写满了柔情。
“书言,我……我好像从来没有跟你提起过,我爸爸……他是怎么去世的!”他的手缓缓伸进她的发梢里,继而抚摸着。
书言一怔,身体瞬间僵硬在他的怀抱里。
其实,她已经知道了。
在北城喝醉的那个晚上,他就已经说出来了。
可是,她不敢开口。
顾景承搂着她的手霎时又收紧了些,而后平静道:
“我小时候是顾家的小霸王,非常调皮捣蛋,所有的人都怕我,包括我爷爷,就是那种捧在手里怕摔,含在嘴里怕化的存在……”
书言抬眸间不禁怀疑,怎么可能?
她实在难以将他口中的调皮捣蛋与现在这个谦虚有礼的他联系在一起。
“那……那顾景聪呢?他也怕你吗?”
没想到书言会提起那个人,顾景承的脸顷刻就阴沉了下来。
书言两手一捏,四肢又开始僵硬了起来。
她是说错话了吗?
“顾景承……对……对不起……”
她的一句对不起,让顾景承的心为之一抽。
“傻瓜!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
书言低头不语,继而沉默着。
“其实,他那时不住在顾家……”顾景承再次缓缓开口道。
书言一愣,这个他是指顾景聪吗?
“那个人……他……他爸爸早年吸毒过量,当场暴毙身亡,所以爷爷很早就将他们母子送出了国外,我小时候从未见过他,就只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后来我爸去世了,我妈就和我搬出了顾家,我们搬走之后,我爷爷就让他们母子住了进去……”
书言的心一揪,又开始绞痛了起来,她不安地捏了捏小手。
或许是感受到了她那股不安的情绪,顾景承稍稍在她额间作了一个浅吻,似乎在安抚着她。
而后,又一直保持着沉默,仿佛仍在纠结着到底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这是他心中最深处的一道疤痕,是他永远无法抹灭的伤痛,也是他深深的罪孽。
每提起一次,就像是要把心给剜出来,抛于大庭广众之下,任人蹂躏、任人批判、任人践踏……
他是个极度要强之人。
这种事,他宁愿死,也不愿再次回首。
真的有着太多太多太多的不堪了。
忽然,山林间的一只黄鹂从树枝上飞落而下,刚好停落于凉亭的横柱之上,两人同时盯着那只黄鹂看了许久。
黄鹂飞走的刹那,顾景承淡淡的声音也随之响起:“我爸爸……他……”
……
在这春意盎然的午后,他陈述得极其放松且平淡,与醉酒时说的内容一模一样。
不同的是,这一次他没哭,反倒是书言哭了。
书言哭得泪眼婆娑、哭得稀里哗啦、哭得狼狈不堪……
“温书言,你怎么又哭了呢?”
他无奈地举起双手,温柔地擦抹着她脸颊上的泪水。
“顾景承……如果……如果……我小时候就认识你……那……那该多好啊……”她一字一个抽泣,最后顷刻扑进了他的怀里。
“我……我一定……一定不会让你难过的……我……我会一直……一直陪着你的……”
她越哭越大声,那泪水仿佛是溃决的堤坝,止也止不住,最后累瘫在顾景承的怀抱里。
顾景承起初是取笑般地哄着书言的,后来听到书言断断续续的话语,他再也笑不出来了。
他的事,她竟这般难过!
还说要一直陪着他。
而自己呢?
他忽然很后悔自己对温书言说出的那句话:我们不可能是男女朋友的关系……
那样轻蔑且不尊重人的话语,以温书言这样内向敏感的性格,当时会有多伤心呢?
其实那天晚上,他已经知道了她不是那种随便之人。
可是他自己当时并不了解她,也不明白她为什么硬要贴上来,只想着她与其他那些投怀送抱的女人是一样的。
不过幸好,她还爱着他!
顾景承心有余悸地在书言的额边作了一个浅吻。
当书言终于停止了哭泣声,顷刻之间,天也彻底地黑了下来。
寺庙的后山不像城市,周围没有路灯,完全淹没在一片暗黑之中。
书言周身抖擞了一下,害怕地将脸掩进了顾景承的胸膛上。
男人则是一阵讪笑“温书言,你现在知道害怕了?刚刚叫你走你又不走!”
书言自知理亏,只能选择闭嘴,用仅存的一点余光瞥了眼手上的腕表,居然六点半了!
从这里回到家应该要三个多小时的车程吧!
她当时只顾着要登上山顶,完全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怪不得顾景承不断催促自己快下山。
书言内疚地瞥了一眼顾景承。
“顾景承……对不……”起。
话还没完整说出口,顾景承却忽然放开了她,在她的面前背过了身,而后半蹲了下来,沉声开口道:
“上来,我背你下山。”
这次他的语调又变成了那种命令式的口气,不容抗拒的口吻。
书言这次也不敢跟他唱反调,乖巧地便趴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