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钦记得自己上次往虎门市这边走还是去涟心调查异能波动,
凤鸣区的变化比想象中要快。
如果说涔边占据天时,原有资源充沛、规模宏大。
槿南则占人和,军民上下同心、一致对外。
落到虎门这儿,是地利。
她抬头看见凤鸣区钢铁坚城般的防守设施,
显然经历过不知名改装的热武器架在城头,
城底哨兵巡视好不热闹,
军容军貌虽不似槿南那么活跃,却也别有一番秩序。
她站到门外,
没有人主动上前询问她的来意。
秦钦能看清哨塔上有几个士兵在使用对讲机联络内部,
“机械化管理吗?”
出来迎接的是一位眼镜青年,
他手上拿着名册,目光落在秦钦腰间的统治局佩刀上,
“统治局的人?”
“京兆统治局全境总秘书长秦钦,来请老执行帮点忙。”
不同于槿南和涔边,
秦钦刚一进凤鸣区就被迫戴上了眼罩,
她跟着代步车左拐右拐了好一阵子才到了一个类似会议室的地方。
她听到面前响起苍老的女声,
“秦秘书长,把眼罩摘了吧。”
再度恢复视野,
秦钦看清面前的执行官。
她面容苍老,
一双眸子火焰般灼灼,
火红长发高高盘起,
整个人挺拔而不失锐气。
秦钦脸上挂起礼貌的笑意,
“记得上次和老执行见面还是灾变前的大会上,我当时在特调科,只遥遥看一眼就觉得您并非等闲之辈。”
祝炔笑着摆手,
“我才应该感慨后生可畏啊。当时你还是个小小的军官,现在都扛起全境大旗了。”
两人都是实干家,
客套话过了两句便直入主题。
老执行伸手邀请她坐到沙发上,
“京兆那头出事了,怎么让你一个人过来找我?”
“老执行,你听说过镇北关吗?”
听见这个名字,
祝炔手下动作一顿,
“我也是灾变后才偶然听人说过,京兆统治局在那里阻击外敌,也是为百姓做事。”
秦钦与祝炔四眸对视,
好一会儿才再度开口,
“我一向敬佩老执行一家的德行,有些事我觉得您应该知道——局长受了重伤,镇北关战事恐有溃败的可能…”
凤鸣区。
酒馆还是那间小酒馆,
只是来来往往的人多了许多。
知道戈登带着一众孤儿院孩子归附这件事起,
戈登在其他人眼中的地位水涨船高。
直接从投机倒把、爱占便宜的小商人变成了道德模范,
倒不是大家评判标准草率,
而是在末世中沉浮的众人都清楚,
在这种世道下养活这样一群孩子有多么不容易。
戈登在小酒馆里忙前忙后,
既要提供吃食,
又要用异能制作的【翡翠绿】交易。
好在大家也都清楚他忙,
放粮食拿绿酒一气呵成,
颇有种灾变前自动贩售机的味道。
值得欣慰的是这群娃子都很听话,
小手小脚跟着忙前忙后,丝毫见不到调皮捣蛋的影子。
戈登左看右看就不免想起自己放炮炸人家鸡窝的童年,心中不禁汗颜。
他扭过头看陈燃和对桌一家人有说有笑,
连忙出言提醒,
“嘿,那个小伙头怎么聊上了。帮老子点忙啊倒是…”
陈燃转过头,
露出那张熔岩开裂痕迹铺满的脸,
“好嘞,段叔叔。”
尽管过去这么长时间,
戈登每每看见这张伤痕遍布的脸,
还是不免一阵心痛。
小韩和他说过,
这孩子之前好像参与过什么实验,
虽然给他留下了异能,却也难免痛苦。
还是陈燃这孩子乐观,如果没挺过来呢…
戈登不敢细想,
他没为人父母过,
当下也只是学习着给这帮孩子更多的关怀。
有陈燃帮着分发,
生意进展很是顺利,
出去上学或是疯跑的孩子们也陆陆续续回了家。
凤鸣区异治局有很强的执行力,
祝炔更是处处以人民生活幸福为先,
再加上他们这生活类异能者本就更多些,
基建速度那叫一个快。
学校、城墙、治安院所拔地而起,
换句话说,他现在已经不太需要担心孩子们出去玩的安全了。
只是这世上总有些事是后知后觉想起的,
比如更虚无的思念,
关门后人影萧条,
陈燃呆呆坐在门框上望着窗外夜色,
他在想一个可能不会再回来的人。
她总是把生生死死挂在嘴边,
她总说自己爱一个人待着,
她总是那副万事万物都不在乎的样子。
可陈燃见过她哭,
就在他们刚被送进实验室那一晚。
陈燃偶然路过零八一监牢,
竖栏对面一个白裙小女孩缩在角落里。
她的眼泪很含蓄,
没有歇斯底里到摧残自己,
也没有不管不顾到为难他人。
她只是静静坐着,
一滴眼泪落在裙子上,
很久后是第二滴、然后第三滴…
每次落泪时间间隔都好长,
但兴许那泪珠过分晶莹,
晃得陈燃眼睛有些痛。
他于是时常留意这位在人前冷眉冷眼的零八一,
他看她听研究人员的话一动不动,
也看她白皙手指微不可察攥紧。
他看她目睹同伴惨死于野狗齿下无动于衷,
也看她在角落里掏心掏肺般的呕吐。
面对整个世界,她永远是一双冷眼。
只是那冰霜下有绽放却被痛苦定格的玫瑰吗?
陈燃不清楚,
他目光落在天边,
灾变后月色熹微,
星辰更是几不可见。
脖颈后传来毛茸茸的触感——是戈登给他铺了条毯子。
这位好几天没清理胡子的酒吧老板嘿嘿一笑,
“陈小子,想什么呢?那嘴都快咧到后脑勺了。”
陈燃下意识去摸自己的脸,
却被戈登半道拍了下手,
“骗你呢,你小子最近两天魂就不在身上,怎么着,想小情人呢?”
陈燃这回真红了脸,
“哪有…”
戈登见他这样乐了,
“别跟叔装,我当年追你们小韩老师的时候也总这副表情。
来来来,你跟叔叔说说,你看上哪家姑娘了,是不是今天白天你搭茬那家。”
陈燃飞快摇头,
又轻轻叹口气,
“我不知道。”
戈登摸摸胡子沉思一会儿,
“小子,你是不知道她喜不喜欢你,还是不知道你自己到底喜不喜欢她?”
陈燃眼眸倒映星河,
很多事他说不清楚,
他只是想当面问问零八一,
她最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呢…
——她的理想还长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