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长袍披身的老人还在絮絮叨叨,指指点点。
“你看看你看看,好好一把神剑,被你这黄毛丫头一顿挥霍,简直有辱神剑之名。”
“还杵在上面作甚,你既修为低等,在这里丢人现眼便算了,竟还妄想撺掇我宗弟子向你这低等丫头伏低做小,像什么话。”
“哼,修为低还卖弄盗来的火灵种,抢占好剑不放,果然云起宗小儿一个样,上梁不正下梁歪。”
“那个……”百里竹懵懵举手,“老爷爷,师姐自己的火跟火灵有毛线关系?”
“当然有,炼气弟子怎会有如此强势的火,唯有火种可以假乱真。”
何沭冷语:“老头,你有没有搞错,真不真我师姐和师弟自有评判,你个外人瞎囔囔找存在感别拉我们。”
那人竟仿若未闻,反倒情绪愈加激愤。
“瞧瞧瞧瞧,连自己师弟都瞒,邵辞教的都什么弟子,真真是不像话,百里小友,云起宗你也待了,跟老夫走,桑阳宗能给你更好的,何须在那浪费光阴。”
凤清脑中灵光闪过,恍然。
一口一句上梁不正下梁歪。
还想来挖人。
这不以前师父说的那个桑阳宗唐大长老嘛。
崔休边杀妖被后退去拉住唐长老,“大长老,还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拦我作甚,”唐长老将崔休往妖兽那头推去,“快些破围,别被他宗超了,老夫拖住他们以免碍事,你们大师兄来之前,先听老夫的。”
凤清忽而道:“所以唐长老以为,斩杀妖魔,只要你桑阳宗立大功,什么牺牲都可以出喽。”
“你胡说什么。”
唐长老怒道:“什么立功,我桑阳除魔卫道,本就是宗门之责,况且此事天经地义,总会有牺牲的,牺牲一些怎么了?你们云起牺牲不起就甭在这说漂亮话。”
唐长老拂袖,扭头继续催促门下弟子快些行事,突然脊背窜上一片炽热。
他扭头,那双狭长浑浊的双眼瞪得圆溜,眼中倒映出迎面朝他俯冲而来的刺眼红光。
“你你你……大胆小儿,你胆敢……”
唐长老匆匆忙忙降下威压,长剑破空划入,威压竟起不到任何作用,就连身上的防御法器遇这火,宛如鸡蛋迎接卵石,即将看道四碎的前途。
一切都太快了,旁人发现之时,已然来不及。
唐长老眼睁睁盯着那剑冲破自己的防御罩,然后擦着自己苍白颤抖的右脸过去。
霎时血光漫天,右脸沾了湿热的黏糊液体。
“敢行刺老夫夫夫夫夫……”
唐长老哆哆嗦嗦,许久,才发现自己还能动。
凤清在他面前站定,长剑挑起,连带着剑上穿着的唐长老右后侧一只穿头妖兽。
唐长老余光瞥见那恐怖狰狞、死不瞑目的妖兽,浑身冒着不知是魔气还是焦糊所致的黑雾,他浑身一个激灵。
就在刚刚,他真的感受到那股霸道赤火要将他吞噬殆尽。
凤清将那妖兽往他脸上怼,恶趣味道:“唐长老,要不您拿着这头妖兽去外头转一圈,帮您宗门的好弟子减轻减轻压力,如何?”
“老夫不不不不……”唐长老只觉刺鼻恶臭一块涌入鼻腔,肠胃翻涌,干呕连连。
“只是牺牲一下您,怎么,为难长老了?”
“我……你究竟……”是谁?
凤清瞅着他一副吓尿的怂样,从来都是明媚的笑靥瞬间冰冷,配合上手中沾血长剑,宛如地狱鬼魅,不等唐长老说完,冷声打断他。
“口口声声说大弟子不在,应该都听你的听你的,你带领有方也就算了,但你们自己人听你的结果呢?”
凤清连剑带尸怼得唐长老连连后退。
“十颗毒丹一半扔的是六宗自己人,十道伤痕三成不是来自妖魔,明明有一毒杀百妖的实力,结果一把毒丹抛出去,倒下的妖兽还不到五十。”
“那还不是因为那姓风的叛徒……”
“姓风的叛徒怎么了?你想说的是不是因为姓风的将生灵魔化所以你们战力大打折扣?”
“呵,亏你还是一宗长老,自己宗门什么实力你自己难道不清楚?一个元婴实力不到的风长老炼出来的魔化妖兽战力有没有变你自己难道不知道?”
“敌方理智全无,实力没变,我们除魔的实力却大打折扣。”
“敢问唐长老,你说除魔卫道,除魔卫道,卫的究竟是六宗之道,还是你们桑阳宗的道呀?”
不知是惊愕恐惧使然,还是凤清咄咄逼人的气势,唐长老半晌竟哑然无语。
季墨难得没有在扔毒丹的时候跟旁边的人瞪眼阴人。
崔休全程绷着一张脸,不知在想什么。
凤清不再管他,自己转身砍下三两不知死活偷袭她的妖兽,左手一摸,发现扩音符燃尽,又想如今时机差不多了,便直接神识传音。
“诸位,我有一阵,名八方风雨,可合五灵之力,解当下困局。”
“甭问,事后想算账的我凤清随时欢迎,但现在,不听不愿的,可以借鉴借鉴唐长老,然后随他麻溜地单打独斗去。”
唐长老惨兮兮的模样,成功杀鸡儆猴。
其余宗门的护法长老看了看颤颤巍巍、脸上的血至今还没擦干的唐长老,纷纷选择缄默。
这女弟子的话不是没有道理,这些弟子如今散作一盘,他们已经能想到,就算真的突围拿下姓风那个叛徒,也会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得不偿失。
还有,那弟子所言八方风雨……
长信宗的护法长老——赵长老对上自己宗门弟子的眼神询问,他率先应允。
旁的长老低声问:“你就这么放心?”
赵长老:“八方风雨确是破局一招,但要求领阵之人不仅精通阵法、防御和攻击,还需极其了解各阵眼所修灵素,我们长信宗素来专修阵法,不擅攻击,钻研五灵素也少之甚少,迄今为止,除掌门外,少有能担大任的。”
“但此女在六宗会试上表现出来阵剑双修,且神识似已匹敌元婴,加之局势迫在眉睫,这些涉世未深的弟子是什么个情况,我们已心知肚明,这层窗户纸被凤清捅破,我们也不能放任不管,倒不如试上一试。”
“且我们都一把年纪了,什么样的烂摊子没收拾过,信她一回又何妨——让你们宗门弟子照做吧。”
有长老扭头欲喊,没出声,又转回来,“不用老夫点头了,他们都绕着凤清摆上阵了,唉,老夫威严不复,又要收拾烂摊子,老夫命苦啊。”
赵长老:“……”
其实比起唐长老,他们已经好多了有木有。
——
在公孙良的帮助下,凤清在周遭支起一道防御阵,将所有人笼罩其中。
季墨拽过阵中央的人,手舞足蹈比比划划支支吾吾,崔休在后头冷眼看着。
凤清歪头,愣是半点没看懂。
何沭抱剑,与凤清道:“这厮说让你把八句什么什么颠给解了。”
崔休漠然出声:“大长老的事后面再跟你算,赶紧把我三师弟恢复回来。”
“哦这个呀,”凤清随手扔出一颗圆乎乎的丹东西。
这回季墨学乖了,立马闪到崔休身后。
崔休一把接过,摊手一看,是颗丹丸。
至于是毒是药……
“师姐师姐,我站哪呀?”
百里竹风风火火举剑跑过来,一个不小心,扑通一跤。
季墨想也不想,急急忙忙拉开崔休,与百里竹撞了个踉跄,后仰倒下。
崔休碰到正看戏的何沭,一个没站稳,丹丸离手,一道完美抛物线咻滴划落,正中地上仰面哇哇呼痛的人,的嘴。
季墨:“……”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