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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平家在村子后面,门前是一大片竹林,屋后紧挨着大山。

陈之进院后站在一盏石磨旁,看着那历经风雨而斑驳破碎的黄泥墙面,落着竹叶的青色瓦片,一时间有些恍惚。

自家院子里,这时应该长满了狗尾草,喇叭花正盛开着吧!

“诸位稍等片刻,老汉这就去取水!”

信平爷爷的声音打断了陈之的沉思,他拉着董婉走到院子角落放着的一根长木上坐下。

都是寻常农家,即便是待客,喝水也只有用碗喝,而碗又不多,因此院子里已经干了半晌的人们就跟吃流水席一般,等上一茬人喝好了才轮到下一波人开始喝。

董婉喝完水,轮到陈之喝时,信平爷爷亲自给他倒了一碗水。

“公子,听信平说,刚才在夹子沟里,是你带着他一起走的,大恩不言谢,老汉以水当酒,敬公子一杯!”

陈之笑了笑道:“老伯客气了,于你虽是救命之恩,对我来说只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不必言谢。”

说罢他接过老汉手中的碗,将碗中清水一饮而尽。

众人被滋润过的喉头瞬间变的清爽起来,深深渴过的人才会明白,为何久旱逢甘霖可以算作是人生的三大喜事之一。

“咦,庆源城的桂花开的这么早吗?”

董婉有些疑惑的朝着院子的四周看去,与此同时,院子里的人都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桂花香。

可众人跟董婉一样朝四周看去时,并未发现院子的周围有桂花树。

就在众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的时候,刚刚拿碗进屋的信平爷爷立马从屋子里冲了出来。

“不好!大家快屏住呼吸!”

信平爷爷话音刚落,院子里有几个武道修为稍低些的武者只觉浑身一软便倒了下去。

董婉此时也觉浑身一阵酥软,脑袋晕乎乎如同醉酒一般,陈之见状一把将她搂到怀中,一脸警惕地看向前方的竹林。

竹林里先是传来一阵翅膀扑腾的声音,有数百只受了惊的麻雀跃出竹林,朝着远处飞去。

就在院子里的武者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的时候,竹林里传来一阵笑声。

“诸位不必挣扎了,此乃葫芦谷的桂花散,只对武者有用,蜀道境以下者,无人可解,不过你们放心,这桂花散只是暂时的软骨迷筋,对诸位的身体修为没有大害,只需两个时辰药劲便可散去,只是切莫强行解毒,越解越毒,哈哈!”

听闻此言,院子里的武者暂时安静了下来,紧接着,从竹林中走出了三个人,为首一人黑衣赤发,模样颇有些古怪。

他们三人先是扫视了一圈院子里的武者,然后便当他们都不存在一般往院子里走了进来。

在经过陈之身边时,为首那人有些惊疑的看了陈之一眼,随即又释然道:“原来是个普通人,难怪不受桂花散影响!”

说罢他就径直朝着信平爷爷走了过去。

“信长生,你可真会躲,我们可是找遍了固圣国,想不到你竟然还留在庆源城。”

信长生,也就是信平爷爷,此时一改方才农家老汉的佝偻模样,昂首挺胸将信平护在身后,颇有几分高手风范。

“崔史旦,已经十多年了,谷主他难道还放不下吗?”

崔史旦闻言哈哈大笑道:“亏你还在葫芦谷待了那么多年,谷主什么脾气你难道不还不知道吗?信长生,不必废话,将那孩子交出来,我就饶你一条老命,否则,我不介意多带一颗脑袋回葫芦谷!”

信长生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信平,然后回过头,再看向崔史旦的眼神中多了一丝哀求。

“崔老弟,孩子是无辜的,他爹娘的确对不起谷主,可他二人已经自尽谢罪了,他只是一个孩子而已,没必要赶尽杀绝吧?”

崔史旦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信长生,谷主他老人家念你在葫芦谷时尚算尽职,姑且没有追究你携孽种私逃之罪,我劝你莫要跟谷主作对,也莫让我为难!”

信长生依旧哀求道:“崔老弟,你这次就当作没有看见我们,以后若是能用得上信某的地方,信某定当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崔史旦摇了摇头道:“就因为当年是我当值守谷,谷主差点就将我也杀了,之所以没有杀我,是想让我戴罪赎功。你带着这孽子跑了十年,我专门找了你十年,你在这隐姓埋名过的舒舒坦坦,你知道我这十年是怎么过的吗?你别怪我,也别怪谷主,要怪就怪周世林,他跟谷主夫人上床的时候就该想到他是在找死,更别说他还跟谷主夫人生下了这孽种!”

信长生知道哀求是没有用了,于是他长叹一声道:“我与周世林朋友一场,帮他照顾孩子十余年也算是情至意尽,只是十年相处,我早已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孩子,既然只有死路一条,且由我开此路吧,黄泉路上我还能照顾他。崔老弟,要杀他,你得先杀了我!”

崔史旦眯眼道:“你真要自绝于谷主,铁心要护着此孽种了?”

信长生没有说话,他左手凌空一抓,一把短刀自屋内飞出,他左手握刀,右手将信平护住。

崔史旦见状也不再废话,凌空一掌就朝着信长生劈了上去。

几招过后,崔史旦后撤一步看着信长生,一脸震惊地说道:“想不到你逃亡十年,刀法竟然不曾落下!”

信长生面无表情道:“被人追杀,岂敢懈怠半分?”

话音刚落,崔史旦便举掌再攻,信长生架刀相迎。

信长生手中短刀在空中舞的密不透风,崔史旦一时间竟找不出破绽。

不过就在一阵僵持过后,信长生手中短刀的速度慢了下来,因为崔史旦一改方才要与他速战速决的策略,他在与信长生对战的同时,时不时的向信长生身边的信平发起攻击,信长生因此分心,手中短刀也因此变慢了不少。

信平虽小,却也瞧出了几分端倪,他趁着信长生与崔史旦对战之际,主动朝着屋内跑去,想让爷爷专心对战。

可他不知道信长生之所以将他留在身边是有一定缘由的,虽然一边护着他一边对战崔史旦让信长生有些落了下风,但毕竟他还在信长生短刀能护着的范围之内,他这一退反倒是给崔史旦找到了机会。

只见崔史旦从信长生头顶一跃而过,直奔信平而去,即便他因此大腿上挨了信长生一刀他也没有丝毫犹豫,毕竟他今日的主要目的就是杀了这个孩子。

信长生见状也瞬间转身,举刀便往崔史旦的后背砍去。

嘭!

信长生低头看去,一只拳头出现在自己的心口上,继而一阵剧痛传来,他听到自己肋骨断裂的声音,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已经被砸碎了。

已经完全没有了气力的信长生松开了握着短刀的手,扑通一声跪在了地面上。

崔史旦拔出自己肩头的短刀,扔到了地面上,原来他方才一跃,看似为杀信平而去,实则是等着信长生上钩,他已经算准了信长生的这一刀,在用肩膀抗下这一刀后,他给了他致命一拳。

崔史旦看着跪倒在地的信长生,眼中闪过一丝悲戚,毕竟是旧相识,毕竟他们之间并无深仇大恨,但奈何他必须得杀了那个孽种,而信长生却要拼死相护。

濒死的信长生不知为何竟然回头看了门外一眼,然后他又缓缓的回过头来,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对着信平说道。

“孩子,不要怕,爷爷在路上等你,你记住,你不是什么孽种,你是我信长生的孙子,你叫信平!”

说罢他一头栽在地上,当场气绝而亡。

崔史旦转身朝着信平走了过去,信平此时竟不再跟之前那般浑身颤抖不止,反倒恶狠狠的盯着崔史旦。

崔史旦面无表情道:“下辈子你就给信长生做孩子吧,我送你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