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恙忽然想到了什么,火速找人确认。
很快,两个目击大火起势的宫人就被带到了他的面前。
二人说法一致,当时忽听“咻”得一声,随即就见茶厢里头有红色火光闪烁,似是一束在屋檐绽开的红色烟花,然后才见到了火苗蹿出。
这东西……怎么这么像杭修的信号弹?
“十七,方才派去的人回来了吗?”
“刚回来,正要跟您说呢!杭大人下了刑部大狱,看守严密。”
他凑上前,递了个小纸团,“人没带出来,不过带出了这个东西。”
展开一看,是杭修的字迹。
上面的信息似寒风灌颈,让他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按照杭修叙述的时间线,一切都对上了……
这时,崔十七轻声道:“嘿嘿,我拿到夏周人的口供了。”
“你?”
“诶,我可没偷卷宗啊,不过是动用了一点非常手段——那个女阎王提审夏周人的时候,有个宫人一直在屋里伺候,无意中听了几耳朵。”
“鬼主意不少!”
崔十七脸上洋溢出三分害羞,七分得意,“多谢将军夸奖……
“据那些夏周人说,今晚的确有个穿舞裙的姑娘跟他们一同入宫!玉扇姑姑去平王台接王后回来的时候,突然就带在身边了,他们都不认识……
“那舞姬似乎是个哑巴,先前在承德殿外见贵妃受辱,急得猛摇手上铃铛,被打也不吱声。
“大火起来得很快,他们还没看清怎么回事,屋顶就燃起了红色火光。
“在火里推门自救时,还有人见过那舞姬,后来公主府的人破门而入,场面一片混乱,就没人注意到她了。
“等转移到偏殿厢房接受治疗时,那舞姬就不见了……
“卑职觉得,她定是在救火的间隙不见的!”
听崔十七补充完细节,吴恙肯定了三件事。
首先,那个舞姬就是安遥,不知为何被夏周王后困在了身边。
其次,那个红色的信号焰,就是安遥发出的求救信号。
最后一件事,他一定要找到她。
“十七,你派人密切关注搜宫的情况。”
崔十七一走,吴恙重新走进了茶厢。
一定有什么细节,被他忽略掉了。
他屏退左右,从进门处一寸一寸重新端详起了这个囚笼。
茶厢还不小,墙上的字画已经模糊难辨,他凑上前想细看一眼,脚下却绊了个巨物。
绊脚之物是靠墙而摆的大盆栽,从花盆到松叶都覆了一层黑灰,像潜伏在黑暗角落的杀手。
“想不到,这火场里头还留着盆活物呢,小松树,要是你会说话就好了!”
吴恙拍了拍松叶,随即有灰屑自叶间抖落,洒在盆中。
咦?
这盆里怎么有块玉?
吴恙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提灯凑近,竟真是半块坩青色的玉环!
这半块玉,跟他在江边渔村交给安遥的那块一模一样。
他忙从怀中摸出另外半块,将二者一合,居然严丝合缝。
是她的玉,她果然在这儿出现过,还将玉环留在了花盆之中!
吴恙赶紧检查花盆,忽觉覆在土上的石子有些奇怪。
乍看无异,细细一辨,分明摆成了特殊形状,像是字!
吴恙下意识地读出了那三个字。
“食、花、茶。”
食花,食花,可食之花,正是美人蕉。
从蛇洞石窟到烟花岛,从碧蚁山庄到江边渔村,此花如影随形,他断不会忘。
那么,“茶”字指的又是什么呢?
吴恙起身环视四周,朝里走了几步,忽地一怔。
贴墙而放的巨型木柜,上面摆满了各式茶罐。
即便掩上了黑灰,精致的形状却仍可分辨。
忽然,他的眼神被其中一个茶罐吸引住了,罐身是一朵浮雕的美人蕉!
他毫不犹豫将茶罐取下,一把拧开了罐盖。
扑鼻的茶香告诉他,里面装着的是黑茶。
“你……究竟想告诉我什么呢?”
吴恙喃喃自语,下意识地取了些茶出来,刚想细嗅,猛然看见茶中竟埋着细碎的光。
里头有东西!
茶厢幽暗,当他从茶罐里掏出那个熟悉的八角木匣时,夜明珠的光恰好透过匣身镂缝,将别致的光影透照在了他的手心。
他恍若大悟,急忙取出那条贴身携带的绢帕。
光影泻在绢帕之上,他的双手也不由自主颤动了起来。
地图显现的那一瞬,他顷刻间明白了一切。
原来这就是安遥拼了命留下的讯息。
他从没想过,绢帕之谜会在如此情境下解开。
前朝宝藏,弓弩奥秘,一切触手可及的时刻,他却感受不到丝毫喜悦。
安遥以如此决绝的方式留下这些讯号,必然已经身处极端危险之中。
“十七,十七!”
崔十七一路小跑前来,“哎哎,将军,十七来了!”
“如何?”
“今夜可热闹了,禁卫和衙兵在宫外搜寻夏周郡主,公主府兵在宫里剿杀太子余党!内外联手,已将太子余党尽数抓回,唯独没见到什么姑娘。”
这怎么可能?
此时,乌云渐散,月光自屋顶倾洒,恰好落在二人头顶,整个茶厢犹如一只漆黑的鸟笼,将他们扣于其间。
大火蔓延时,安遥尚被困在笼中,大火扑灭后,她却在公主府的重重包围中飞出了牢笼?
连太子余党都做不到,她孤身一人,是如何做到的?
崔十七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会不会是有人相助?”
相助?若真有如此高手相助,她又怎会绝望地留下木匣,点燃囚笼呢?
崔十七又道:“哎!会不会是她知道了什么要命的秘密,被仇家抓走了?”
要命的秘密?
吴恙不由攥紧了拳头,是啊,自己怀里揣着的这个秘密,足以撼动朝野,足以要了她的命……
难道真是因为这个?所以她才匆忙留下了木匣……
崔十七的“探案”思维一发不可收拾,他“咦”了一声,继续推测——
“您说这掳人的得多厉害呀?从长公主眼皮子底下将人抢走,简直手眼通天啊!”
这句话如神针走穴,一下触通了他的任督二脉。
对啊!答案就在眼前!
他倏然搂住崔十七的双肩,把对方吓得不轻。
“十七!今夜的出宫记录是不是只有一个?”
“是……是啊!不过那人是公主府的幕僚。”
崔十七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吴恙就像一阵风似的冲出了屋子。
“走!随我寻她去!”
没有躲藏,也没有缠斗,那人就在吴恙的眼皮子底下,借助宽大的黑袍大摇大摆将安遥带出了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