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的,祁夜清规倒好像是开窍了,不知道是不是被南荣祈刺激到了,自从入住驿站后,便就几次三番的差云中鹤南去请堂溪微。
且都是等着南荣祈在堂溪微身旁时他亦才来请。
起先堂溪微以为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需要她帮忙。
没想到祁夜清规把她请过去就是为了给她那些吃食和小玩物。
这让火急火燎赶过来的堂溪微顿时有些难以言喻。
“就为了这事?”
祁夜清规认真的点了点头。
堂溪微却为难道:“这些吃的我倒是能吃,但是这些小玩物,我应该就不拿走了,这东西带着,有些累赘……”
堂溪微一向是喜欢简洁的,不论去哪都喜欢轻装上阵,就连枋院里头,她与九方月那间寝殿,里面那些个奇奇怪怪的东西全都是九方月的。
她只有一些该有的东西。
这,祁夜清规倒是不了解,于是他讪讪的将那些小玩物收回。
堂溪微拿过那些吃的恭恭敬敬行过礼后,就作势要走,却被祁夜清规拦下,语气还带着点如同孩童般的局促:“你这就要走了?”
堂溪微回过头来,问道:“太子殿下还有其他事情?”
祁夜清规有些不开心,他觉得堂溪微对他多少有点见外了,于是撇了撇嘴道:“其实你可以不用喊我太子殿下的。”
堂溪微顿感有些莫名:“您是东离的太子,来我们龙夏,我自是要唤你一声太子殿下的,且我只是一名当差的,自是不能僭越。”
祁夜清规于是走了过去。
那双傲物的双眼瞬间带了些情感:“但是我们不是朋友吗?朋友之间可以不必称呼我为太子殿下。”
于是堂溪微突然好像察觉到了什么一般。
她“砰”的一声跪在地上,左手揽着右手握剑的手,一字一句道:“我与太子殿下当日的情谊,自是不敢忘怀的。
但是当日之事,太子殿下的三个条件已经同我一一兑现,便也就一笔勾销了。
我不敢与太子殿下以朋友相称。
当年确实很感激您给了我匕首防身,又将秘籍告知,是以狩猎当日我便将殿下所好奇之事尽数启之。
但是在鄙人心里,从来不敢与殿下以朋友相称。
更不敢有半分的僭越。
是以希望太子殿下可以忘了那日之事,忘了那日的情谊。”
否则,这等荣宠,她是担当不起的。
她很清楚,自己之所以对那把匕首那般喜爱,是因为那是她的第一把属于自己的武器,那是跟着她见证了无数生命逝去的匕首。
是跟着她逃过一次又一次危险的匕首。
她对祁夜清规,从来就不敢妄想成为什么朋友。
她亦清楚,祁夜清规不缺朋友,如今突然对自己说这番话,不过是出于当年自己雪中送炭帮他拿回贺礼。
又或者是他的一时兴起。
她全然不知。
她早知道,她与他,其实不过是认识了几日罢了。
这些年,她是在与那把匕首过日子,而不是同他过日子。
是以他这样的话,让她有些诚惶诚恐。
或许,祁夜清规只是对她这样身世的人感到好奇罢了。
只是这样的好奇,对她这样地位卑微的人来说,是迟早会带来灾祸的。
她今生,只愿在海鹤书院待到故去。
她今生,只想为龙夏百姓做些有益之事。
而祁夜清规,却不是这样想的。
他如今听得那刺耳的“一笔勾销”,惹得他有些飘忽怅然。
于是他淡了淡方才的见到她时的欣喜,伸出手来扶她起来。
可是堂溪微却似乎当真是要将那日情分断得干净一样。
她不留痕迹的在祁夜清规的手碰上她的肘时便起了身。
于是,祁夜清规原本想扶的动作就变成了虚扶。
祁夜清规见此,便在心中自嘲一番,道:“那便遂了你的意吧。
那日之事,我是以不会再提了。”
堂溪微于是道谢后便离开了。
堂溪微是害怕的,害怕这突如其来,说不清道不明的青睐。
她不相信,祁夜清规当真是会把六年前那件事记到现在的人。
那件事对于她而言,确实是她人生当真数得上的转折点,她如今一身好功夫,亦都是有了当初祁夜清规给的秘籍方才有了今日的她。
可是那日对祁夜清规来说,又算的了什么呢?
那把匕首,那秘籍,都是他从来不缺也从来不愁的东西。
可是堂溪微不知道。
祁夜清规当真是将她记了六年。
他确实是从未缺过匕首也不缺秘籍。
这些东西对他来说,想要便有。
可是他从小便就慕强。
他所见的女子当中,从来没有像堂溪微那般孑然一身的模样出现在他面前。
亦不曾见过敢只身一人闯贼寇窝的人。
他是有好奇的成分在其中。
可是后来他回了东离,便就经常会想起堂溪微,那个还没有马高的少女,骑着马,一个人独行于山中。
之后适婚年纪,父亲让他娶亲,他却怎么也找不到好的。
寻不到满意的。
可以说,他一直在按照堂溪微的模样在寻找。
只是觉得那些与堂溪微面容有些相似的亦都有些乏味,自是不如堂溪微身上那股子独一无二的气质。
但是堂溪微如今却要跟他说“一笔勾销”。
他还未在这份见到她的欣喜之中高兴多久,便就一眼被其识破,然后泼了他好大一盆冷水。
或许,是堂溪微觉得他僭越了。
是他操之过急了。
可是他若是不急又能如何?
要眼睁睁看着她旁边那小子与她心意相通吗?
他见堂溪微一面已是不易。
他在东离,她在龙夏。
他如今倒是十分懊悔。
早知当日,他就不应该去寻那贺礼。
这样他亦不会遇到那个太过惊艳的人。
而如今又眼睁睁看着此人是离她那般的远。
祁夜清规大约就这样坐了有一刻钟后,又恢复了往日,冒出一股肃杀之气来。
他想,既然她离他这样的远,那不如,就让她被迫离他近一点。
那不如,就由他来往前走。
他不愿同堂溪微身旁的南荣祈那般,做个什么君子。
他从来就不是什么君子。
他如今也不愿意去想,去思虑堂溪微到底是不是喜欢南荣祈。
即使是被唾弃夺人所好,他也要得到堂溪微。
既然六年前命运使然,让他遇见了堂溪微。
命运又不让他忘记堂溪微。
如今又再让他一次次与堂溪微相见,定是天意如此,不然怎么会让当年不清楚堂溪微身上所有一切的他,再一次次碰巧之中遇见堂溪微。
他不管她如今对自己的无心无意。
他偏偏就要强求!
于是那棵冒着芽的小苗,开始在祁夜清规心中肆意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