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到怀玉的时候,唐瑜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偷偷比量起了怀玉的变化。
他要是没记错的话,当时怀玉才化鬼,为人的纯善尚在,因此竟然都不知道该如何吸纳怨气,所以当时唐瑜只好手把手引导,并且还喜提了“好人”的称号。
而就在唐瑜默默打量怀玉的时候,怀玉也微垂眼眸,用余光将唐瑜的身形纳入眼中。
那弟子拿出的法器确确实实记录下了自己的第二次死亡,桃木剑横穿过鬼魂的胸膛,虚弱的浮光渐渐消逝,像是下一秒就会魂飞魄散。
这绝非是可以臆造出来的画面,但为何他竟然一点记忆都没有?
怀玉在血腥的回忆里翻找,但只有亲人横死的画面一次次上演,那段凭空出现的画面像是与他完全割裂开来。
若不是怀玉清晰的知道那是自己,绝对会以为这只不过是启灵山玩的小把戏。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画面中被桃木剑破开的胸口似乎也在隐隐作痛,不知道是因为亲眼目睹后感同身受,还是因为这一幕本就是确切发生过的事情。
巨大的迷雾将怀玉包围,若是这段凭空出现的记忆搅乱了他所有的冷静,那么猝不及防在最后听到唐瑜的声音时,怀玉就彻底陷入了茫然之中。
要不然他也不会这么轻易放过那群弟子,甚至仓惶的赶回来,只为见唐瑜一面,只为验证那是否真的是唐瑜的声音。
“咳咳……怀玉,你这是去哪儿了?”唐瑜率先打破两人间的沉默,故意开口问道。
即便是他知道怀玉究竟做了什么,但是在这毫无波澜的平静下,唐瑜却始终觉得有些不对劲。
怀玉深深看了唐瑜一眼,唐瑜含着笑意但却透露出几分认真的口吻与那法器里不见人只闻其声的画外音逐渐重合,若是见唐瑜之前,怀玉心中有六分确定,那么现在就是十成十的肯定。
可要问的话实在太多,他又该从何处问起呢?
问唐瑜是否早就知道自己的存在,是否早就与自己相识,还是问自己如今为何鬼魂还在,依旧“存活”于世?
唐瑜看样子分明是知道的吧?那为何要将自己蒙在鼓里呢?又为何还要招惹他第二次呢?
怀玉神情恍惚,抬头静静的盯着唐瑜时,嘴角的笑容带着散不去的苦涩。
静静看了唐瑜半晌,怀玉才声音沙哑地回答了唐瑜的问题:“……无事。”
“我只是恰好有些事要去做。”
看样子怀玉是不肯告诉他了,唐瑜了然的叹息一声。
脑中忽然闪过怀玉脆弱无助又可怜的模样,唐瑜感叹岁月果然能带给鬼巨大的变化,如今的怀玉不仅能独当一面,甚至还能面不改色的敷衍他了。
这种诡异的氛围延续到了晚上,唐瑜看着穿着轻薄中衣的怀玉背对着他,喉头一哽,头一回感受到了什么叫同床异梦。
难不成结了婚后都容易产生倦怠期?
可他们这也没结婚多久啊!
唐瑜捏着被角陷入人生怀疑中,但实际上背对着他的怀玉也没有轻松到哪里去。
如瀑的墨发如同光滑的绸缎顺着怀玉脊背缓缓往下流淌,离开了唐瑜的怀抱,熟悉的寒意顿时袭来。可他明明是鬼,当了这么久的鬼难道还会怕冷吗?
怀玉鸦羽般的长睫微颤,温润的眉眼都掩不住那一丝自嘲。
温暖的床榻对他来说与冰窖没有任何分别,他又像是回到了被唐瑜背叛后独自在仇恨里煎熬的那些年,唯一不同大概是身侧传来呼吸声,提醒着他如今身边还有一个活生生的人。
唐瑜的手反反复复伸出了好几回,最后才咬着牙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揽住了怀玉的细腰。随着手臂收紧,怀玉被唐瑜拉过来,两人的距离总算是近了些。
冰凉柔软的发丝扫在唐瑜手臂上泛起轻柔的痒意,唐瑜干脆从背后环抱住怀玉,脸贴在怀玉轻薄的背上闷闷开口:
“怀玉你究竟怎么了?”
“咱们可是结了冥婚,你为何对我这般疏离?”
这完全不对劲。
所以唐瑜完全有理由怀疑怀玉今日一定是受了刺激。
说不定还和自己有关。
唐瑜大脑飞速运转,思索着所有的可能性。
被唐瑜抱着的怀玉没有丝毫挣脱的动作,而是仍由唐瑜的手环住自己,过了良久,当床帐外跳动的红烛火焰微微闪烁,光影交换时,怀玉才凉凉出声道:
“唐瑜,你可有事瞒着我?”
唐瑜:“没、没有?”
好像听起来不是很有底气的样子。
“咳咳……”于是唐瑜清了清嗓子,将音量拔高:“没有!”
“是吗?”黑夜中怀玉的声音变得高深莫测起来,幽幽在唐瑜耳畔响起:
“那为什么我第二次命丧启灵山人手中时,你也在?”
唐瑜:“!”
不会吧,难道他和师父一样不靠谱,都没能完全抹去那一段记忆?
也就是说他和怀玉都已经自动补齐了那段缺失的记忆?
唐瑜:“……”
害,说起来还怪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