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1月2日，刚刚过完元旦，辞旧迎新，人们还处在慵懒的节日情绪中没有恢复过来，整个石城就被一个爆炸性的新闻给轰动了。
广发银行抢劫案出现重大进展，嫌疑人马翔义落网。
七点半的每日新闻刚刚播出，收视率就破了历史记录，所有人都在议论着这个话题。
12.9广发银行抢劫案的消息虽然被警方刻意封锁没有传出去，但石城本地人都知道，同时也被这个建国以来第一次使用炸药抢劫银行的案子给震惊了。
几乎所有人都在等着抢劫案告破，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悍匪才会用炸药去抢银行。
只是，这个马翔义是谁？
普通老百姓并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凑热闹似的跟身边的亲朋好友打听，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这个夜晚，与抢劫案有关的所有政府部门都连夜开起了紧急会议。
省公安厅。
袁子超端坐在主位，虽然还没有开口发言，但从铁青的面色就能看出来，他现在很恼火。
孙伯禄坐在袁子超下首的位置，他猛地拍了一把会议桌，怒喝道：“这个王国华简直就是无组织无纪律，肆意妄为！谁允许他公开12.9重案的？他能承担起这个责任吗？”
大部分的与会人员都被吓了一跳，然后快速低下了头，不敢去跟孙伯禄冒火的目光对视。
这种情形下谁敢去寻孙大队长的晦气，那不是纯纯找死嘛！
“这个突发情况必须要严肃处理。”
督查处长孙通先表达了自己的态度，随即看向袁子超请示道：“袁厅长，我这就成立调查组，对王国华进行审查？”
袁子超面无表情，既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
杨麒麟清了清嗓子，硬着头皮说道：“袁厅长，我同意孙处长的决定，并且建议立刻将王国华控制起来，以免泄露更多的案件机密。”
“对，我这就去把那个王八蛋抓回来！”
孙伯禄怒气冲冲地站了起来，作势就要走出去。
“孙队长，你着急什么？这会都没开呢。”
袁子超这才开口，抬手止住孙伯禄，微微侧身看向白清明说道：“白副厅长，你对这个突发状况有什么看法？”
白清明象征性的伸了伸腰，说道：“袁厅长，这件事确实有些突然，我现在还没有具体的想法……”
说到这里，白清明话音一转，看向坐在下首的顾知章：“要不顾局长先谈谈？”
自从石城公安局前局长何军被免职后，顾知章就被调到石城公安局担任了副局长，暂时负责全局的工作安排，但明眼人都知道，过不了多久那个副字就会被去掉。
这其实也是沾了王国华的光，如果没有王国华在清水县连破几个大案，顾知章不会升迁得这么快。
白清明自然知道内情，这时把顾知章推了出来。
既然你承了王国华的情，那么现在为他说几句好话也是应该的吧。
顾知章淡淡一笑，显然并不意外被白清明点名，随即站了起来，对着众人敬礼道：“石城公安局副局长顾知章代表石城市政府向各位领导报到！这次石城广发银行抢劫案对我市影响极大，我愿意全力配合专案组，尽快将此案侦破，还石城三百六十万人民群众一个安全放心的生活环境！”
袁子超满意的点点头，笑道：“顾知章同志，这起连环案跨度时间长，并且犯罪分子反侦察能力很强，给办案带来了极大的难度，需要我们团结起来，同心协力一起去侦破它，把这些胆大包天，为所欲为的劫匪全部抓回来以正视听！你坐下说吧。”
顾知章坐下后，并不着急发言，而是略有深意的看了白清明一眼。
王国华被抽调到石城办案的事他是知道的，但考虑到白清明的关系，他有些顾忌，并没有联系过王国华。
很显然，白清明能从清水县把王国华调来，就已经把王国华当成了自己人。顾知章虽然在清水县任职时跟王国华配合得很好，但白清明可是空降而来的省厅副厅长，再加上他深厚的背景关系，不是自己这个小局长可以比较的。
王国华如果亲近白清明的话也没有错，良禽择木而栖嘛。所以顾知章没有主动联系王国华，而是在等他的电话，或者说在等他的选择。
但是现在白清明把皮球踢了过来，显然是在试探自己的态度，也就是站队问题。
顾知章到石城公安局任职不久，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不可能这么着急去站队，先把自己的本职工作干好再说。而且他对站队这个问题一向很排斥，虽说会对自己的仕途有利，但势必会在工作中失去平衡，这有悖他奉行的为官之道。
但这次不一样，因为有个王国华。
无论从私人感情，还是在工作方面，他必须支持！
白清明感受到了顾知章的目光，却不为所动，静静坐在座位上面无表情，只是嘴角掠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袁厅长，由于这件连环案是由省厅牵头督办的，我对详细案情并不了解，所以就不参与具体的侦破工作了。”
顾知章似乎已经跟白清明有了种默契和认同，于是也不再纠结，话音一转，直接对袁子超说道：“不过，王国华这个人我是了解的，我跟他在清水县一起共事过。我虽然不知道他突然在电视台公开案子进展的用意，但我相信他不是一个冲动的人，肯定有必要的理由。”
此言一出，会议室里除了白清明，所有人都诧异的看着顾知章，想不到这个小小的市公安局副局长，竟然心甘情愿给白清明挡枪，给袁厅长难堪！
袁子超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哦？顾副局长的意思是支持王国华了？”
“是的，我今天代表石城市政府参会，市政府的指示就是团结一切力量，尽快破案。”顾知章直视着袁子超，表情严肃的说道。
会议室里瞬间安静下来，除了孙伯禄怒气冲冲的盯着顾知章，其他人都是一脸疑惑不解的表情。
如果说顾知章前面的发言代表他个人，那么不用太在意，毕竟是个市公安局的副局长，在省厅众多大佬看来就是走个过场，充人数的。
但现在顾知章直接代表了市政府的意见，那就必须要重视起来，毕竟不可能再去石城市政府那边核实，到底是他们的意思，还是顾知章自己的意思。
袁子超脸色相当难看，正在考虑该如何发言时，白清明开口了。
“同志们，这次连环案从1996年开始，直到上个月广发银行抢劫案，要是认真说起来可是跨越四年了。”
白清明目光扫过与会众人，沉重的说道：“虽然我到燕赵省不久，但我真的觉得这是咱们省公安厅，甚至是各地县公安系统的耻辱！所以，我也支持石城市政府的意见，团结一切力量尽快破案，而不是在这个关键时刻质疑自己的同志！”
会议室里寂静如斯，落针可闻。
白清明现在算是彻底站出来了，提出了与孙伯禄、孙通、杨麒麟不同的意见，可以说是针锋相对！
虽然袁子超还没有表达出自己的立场，但明眼人心里都清楚，孙伯禄这几个不就是袁厅长的传话筒嘛。
省厅正副厅长的权力之争由来已久，但都是在暗地里博弈，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正面对垒的。现在这个气氛，与会众人不由紧张起来，纷纷低下头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这个王国华了不得啊，竟然成为了两位厅长之间的导火索！
就看他命硬不硬了。
“白副厅长和市政府的意见是正确的，我们如今最重要的就是破获此案！”
在场众人的苦苦等待下，袁子超终于开口了：“不过，王国华同志未经组织同意私自公开未解密的案情，这件事我觉得也要内部调查一下，免得影响破案的进度。”
大家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在白副厅长和顾知章的压力下，袁厅长妥协了，但后半句也表现出了自己的权威。
案子可以继续办，但王国华这个人必须调查。
这个状态是双方都能接受的，内部调查说白了就是走个过场，至于最后怎么定论，还得开会表决。
“好了，我们接下来讨论案情，让我们看看王国华到底找到了什么证据，敢把已经退休的马翔义主任给抓回来。”
袁子超哼了一声，示意大家开始讨论案情。
众人急忙准备起材料，只有白清明和顾知章若有若无的对视一眼。
……
石城副市长办公室。
刘援朝一脸阴沉的看着崔铮问道：“顾知章去省厅了吗？”
“刘市长，去了，市委的意见也明确地向他交代了。”崔铮应道。
“嗯，这个王国华必须抓起来，再不能让他乱搞了。”
刘援朝点点头，咬牙道：“哼！这个意见可是李书记和朱市长亲自批示的，他敢抓我们石城的退休干部，就得承受我们的怒火！”
“不过，李书记那边态度还是有所保留，可能还是想保一保王国华。”崔铮有些担忧的说道。
“哼，他想保也没用，现在这状况，谁敢保王国华，就是跟整个石城的官员作对！”
刘援朝得意的笑了声，随即脸色一变，阴沉的看向一旁低垂着脑袋的闫福生。
“闫福生，你他妈怎么办事的？怎么能让王国华那小子查到马翔义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