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一思忖，便举起书籍，假装避开阳光，实则遮挡双目，悄悄祭出阴瞳，果真被他找到。
书册中间几页，藏在空隙之中，竟是一些极细微的文字，寻常目力瞧之不见。
“月…神…功…”饶是阴瞳强大，勉强也才认出三个字。
其中，“月”字只有一边，另一边不知为何。与“神”字之间，空了一个位置，同样模糊不清。
正纳闷着，心头倏地一动：“难不成，其中竟藏着一门极高深的功法？”
眼皮一跳一跳，想起幼时听说，有些大修性子古怪，喜欢隐藏在市井小集，遍寻有缘人，好将衣钵传授，莫非被他给遇见了？
“嘿嘿…”满怀激动，挪开书册，悄悄瞥去一眼。可汉子周身，不见灵气环绕，如同普通凡人，瞧着无有一丝修为。
但愈是如此，他愈发相信了，毕竟绝世大修，岂会轻易被瞧出真身？还有那些文字，如发丝般细小，也非寻常人能书写。
种种迹象表明，猜测大有可能，心头激动不已。但转念一想，市集小贩多有狡猾，忙又按捺住，先询问价格。
“哈啊…”听见呼唤声，汉子如梦方醒，哈欠声中，先伸了一个懒腰。当瞧见他时，却无一丝欣喜，而是审视的目光。
如此的态度，倒也不稀奇，甚至更符合设想，纪来丰毫不介意，便又重复了一遍。
视线中，听完他的询问，汉子打上一声哈欠，又竖起一只手掌，也不开口，任由客人自行猜测。
“五枚上品灵石？”纪来丰试探地问。
“五十。”汉子瞥来一眼，带着一丝讥讽，纠正道。
“五十枚上品？啧啧，你怎么不去抢！”不等他开口，旁边一位翻书的青年，听见价格，当即白眼一翻，忍不住讥讽。
也难怪他如此反应，五十枚上品，足以买一件游海中品灵器，这不过一本凡人杂记，已非溢价，而是明抢了。
“哼，有眼不识珠玉！”汉子也不退缩，强硬驳斥，嘴角满是不屑。
瞧着不过普通闲人，竟是一副傲慢姿态，更激怒了青年，张口便欲喝骂。
但碍于有人围观，不好给自家门派丢脸，只得强行压住气性。
退而求其次，便逮住纪来丰：“这位师弟，此人一看便知乃江湖骗子，敢在白云城招摇撞骗，着实胆大包天。你可千万小心，莫要上他的恶当。”
“额…哦哦…”一半好心，一半斗气的规劝，纪来丰本能点头，暗下则在迟疑。
暗藏玄机的书籍，究竟为一门神功，或如青年所说，果真是一个大骗子？
实在难以分辨，又看了眼汉子，似不愿争执，正闭目养神，全当客人不存在。
顿时，更加纠结了。
五十上品灵石，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即便瞎编乱造，正和盟也无法干涉。回头被他人知道，岂不要被活活笑话死？
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若错过一门神功，丧失天大良机，将来更要后悔一辈子。
站在原地，兀自纠结，好一阵子，方才做出决定，还是放弃了…
并非别的缘由，而是旁边青年，两边脸颊高鼓，凶狠目光一直瞪着，生怕他上当受骗，输了与摊主的“较量”。
也不知何门何派，若是丧失颜面，无故得罪，岂不给姹月与自己招惹麻烦？
“聪明…”见他走开，青年默默点头，露出满意的表情。与此同时，不屑的一声冷哼，自桌后响起…
“恩？”自是非之地脱离，来到第三排院落，纪来丰正欲拐进，瞥见熟悉面孔，便停住了脚步。
其中一处摊子，二大二小四位女子，皆为白衣飞鸟服饰，正是姹月弟子，路冰影也在其中。
所售卖之物，多为白色丹丸、药膏、符箓等等。只不过，如同门派交游，亦少有客人问津。
生意不好，两位年长游海较为淡定，而两位年幼少女，则是大为失落，郁闷直接写在脸上。
“诶，师弟回来得正好，正准备收摊呢，一起去吃午饭吧。”瞧见他到来，路冰影笑着招呼道。
纪来丰听见，暂时收起疑虑，走上前去，一边帮忙收拾，一边询问收获。
“唉，别提了，没什么人哦。”路冰影哂笑一声，瞧着不是第一次，早已习以为常。
可语气中的失落，还是逃不过他的耳朵，不禁有些纳闷：“为什么呀？”
姹月阴元一脉，正和大陆独此一份，正和盟也不参与争抢，如驱炎丸之类，应该很受欢迎才对呀？
“那是自然！”提起此事，女子们不约而同，露出骄傲之意，但很快又转为黯淡。
路冰影解释道：“其实姹月早与正和盟达成约定，类似驱炎解暑之物，由他们负责购买，统一提供给各派，便不得单独出售。”
“哦哦，那其他的呢？”纪来丰还是不解。姹月中的丹药，滋阴养颜、平心静气，尤其适合女子，怎会无人问津？
“确实如此。”路冰影并不否认，只是无奈：“但师弟你也知道，阴元一脉丹药，多，会损伤阴脉；少，效果又不明显，除非掺入噬阴兽内丹皮。久而久之，自然会受到怀疑。”
“倒也是…”纪来丰点点头，又想当然道：“那为何不与他们解释呢？”
“解释？呵呵，没用的。”自嘲地笑了笑，路冰影道：“最近几届夺灵大赛，姹月表现愈发不佳，如何能令他人相信，我派丹药能有效用呢？”
“原来是这样…”纪来丰恍然大悟，没想到大赛名次，竟还有额外的影响…
却也符合常理，正如他自身，灵府变故是好是坏，光从表面看不出，只需去小城一试，立刻便见分晓。
闻名不如见面，光靠嘴皮子功夫，只需脸皮厚，所有人都会，远不如亲自上场示范。
听着二人对话，两位少女更加失落。好在并非自身缘故，门主、长老不会责备，在师姐的安抚下，又恢复了平静。
纪来丰先前还在疑惑，路冰影明明要备战，为何还被派来维护摊铺。
现在终于明白，同门初来白云城，怕她们受到打击，便陪在一旁负责坐镇。
姹月糟糕的处境，他再次领会，并想起了金风阁。“唉…”暗叹一声，开始琢磨，不知做些什么，能帮忙改善一些呢？
沉积多年的顽疴，一时难以解决，便吃饭时想、午间小憩时想，到下午呆在灵府时，他还在想。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一个大胆的念想涌上心头…
便在晚饭之后，托路冰影帮忙，将归宁师姐叫到一处。当着二女的面，取出一物，展示给她们看。
半个掌心大小、一块黑色“布片”，正是月梦寒临走之前，帮他切下的噬阳兽内丹皮。
“啊？师弟莫不是要…”路冰影立刻认出，顿时皱起眉头，大概猜出了他的意图。
纪来丰也不卖关子，将计划和盘托出，便是炼制一批孕阳丹，效果弱些也无妨，对非阴阳一脉的修士有用即可。
回头当街一卖，凭借神奇的治疗功效，说不定能带动姹月摊铺，吸引更多客人前来。
可当路冰影听完，却不甚赞成：“师弟，这不好吧。内丹极为贵重，姹月尚不富裕，回头被师父知晓，少不了要挨一顿。”
旁边，归宁虽不曾开口，但如水平淡的脸，轻眉微微蹙起，显然也有相同顾虑。
纪来丰看在眼里，笑着安抚道：“二位师姐不必担心，此为来丰之物，门主知道也无妨，她不会怪罪的。”
话虽这么说，但心中也有些忐忑，责罚肯定不会，但少不了说上一通。不过，到时木已成舟，硬着头皮熬过去即是。
“这…”路冰影听完，仍在迟疑。
这时，归宁给出建议：“师妹，大长老就在旁边，不如向她请示一声。”
“可以…”归宁年纪较长，颇受师妹尊敬，听见她吩咐，路冰影亦是遵从。
当即站起身，“咚咚咚”，迈着轻急脚步，风风火火，夺门而出。
几个眨眼，又返了回来，神情古怪，满是纳闷地道：“长老也真是的，这么大的事，也不多想想，竟任由师弟胡闹。”
“噗…”纪来丰一听，不禁好笑：“早与师姐说过，这是我的东西，她老人家不会干涉。”说罢，又望向归宁。
后者收到示意，略作思忖，提出一个问题：“孕阳丹我勉强也能炼制，只是手中无药草，只怕白云城中，一时也难以积齐，所以…”
“哎呀，何必如此麻烦？”纪来丰摆摆手：“就用些寻常滋补药材，混些丹皮碎末，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壮阳丹。”
儿时望金峰山脚，听过类似名字，只是掌门师伯告知，那些都是骗子，乃寻常补药混合而成，根本没有多少效果。
自从接触阴阳一脉，方知其中门道，多半找到药草阳料部位，但仅是一丢丢，阳元十分微弱，且治标不治本。
现在掺加内丹皮，算得上真材实料，不知贵重多少倍，足以配得上壮阳丹的名头。
“扑哧…壮阳丹？你取这个名字，不怕被人笑话？还是赶紧换一个吧…”路冰影一听，笑出了声，忙好心劝道。
“本来就是壮阳呀。”纪来丰兀自坚持。此丹名声不好，乃是骗子太多，连带阴阳一脉名声也受污损。
既如此，正好趁此机会，给本门正名，躲避才是不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