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开完会回来,赛迦维斯还要组织营里再开一次会,把通知内容给手下的兵们重复一遍。
青涯晚上看见赛迦维斯的第一眼,就被他吓了一跳。
军雌目光暗沉,眸底蕴着点点血光,脸色苍白得可怕。
安德伊尔站在连队方阵前面,抬头看向他,眉头紧锁。
但现在已经不是他可以随便和赛迦维斯说小话的时候了。
年轻的新任营长站在升旗台上,比军雌们高了半个身位,暗淡月光投射到他身上,他的面目被隐在阴影里。
新兵营,不,应该是帝国军一区十七营,所有士兵和连长抬起头,表情或平静或迷茫,也有的一脸漠然。
赛迦维斯成为营长的消息早就在第一时间通知了下去,他这个名字在军中很响亮,被几乎所有虫熟知,但并不是所有虫都认识他的脸。
赛迦维斯不喜废话,简单介绍一下自己之后就直接切入正题,认真重复下午那次会议的内容。
集合场地静悄悄一片,只有军雌沙哑的声音在一遍遍回响。
青涯这个视野看不太清他的脸,干脆挂到了安德伊尔背上,下巴搁着他头顶。
半透明的小雄虫轻飘飘的,如一团空气轻柔地覆了下来。
安德伊尔额上的触角悄悄探出发丝,难忍激动地晃了起来。
青涯感觉下巴被什么东西穿了过去,纳闷地摸摸下巴,低眼一看。
两条墨蓝色触角探头探脑,圆墩墩的顶端直直对上他。
青涯:“!”
他连营长在讲什么都顾不上去听,屏息敛声,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去碰了碰那看起来十分柔软的触角脑袋。
触角蓦地一抖。
安德伊尔稍显阴寒的目光一顿。
脊背忽然窜上了连绵麻意。
不是错觉。
青涯看见这触角居然真有反应,一下子来劲儿了,再次朝它伸出了邪恶的爪子。
触角僵住,开始细细发着颤,被空气拨来拨去。
雌虫本来负手站着,双脚自然打开与肩同宽。
不知道为什么,又默默把脚并了起来,一手抱胸,另一手抬起来抚上额角。
背后的小士兵看到长官这副模样,还以为他不舒服。
实际上,安德伊尔的手盖到了额头上,默默曲起一指将触角都掖回了额发里。
青涯眨巴眨巴眼,心虚缩手,不玩了。
安德伊尔感觉触角都在发烫,软了吧唧地趴在发丝里,“奄奄一息”。
他脸色发沉,但耳朵红得透彻。
雌虫在心里暗骂:这小混蛋又搞什么幺蛾子?那是能随便摸的吗?
站在他背后的小士兵眉眼一皱,更加确信他们连长身体肯定不舒服,说不定都发烧了。
这天色这么黑,他都能看见长官耳朵和脖颈在发红,更别提现在天气冷了,他居然还看见长官皮肤表面蒸出了热气。
怎么办啊,形势真的很严峻吗?他们连长都要倒了,居然还得撑着病体还开会。
小士兵忧心忡忡。
隔壁连的连长巡视着队伍,无意间看见这小士兵眼神飘忽,一下子虎了脸。
他沉着声音严肃道:“不好好听讲,还梦游呢?待会儿解散后你留下来,去跑十圈。”
小士兵苦了脸。
他哀怨地看了眼安德伊尔,又被军官抓住了这小动作:
“看看看!有什么好看?!天天看还没看够是吗?!”
小士兵扁唇,憋屈道:“报告……”
军官哼道:“讲。”
小士兵道:“长官,我们连长好像身体不舒服……”
军官一愣,绕了几步到安德伊尔跟前,探头去看他的脸色。
安德伊尔:“?”
他茫然道:“干什么?”
军官摸着下巴,不答反问:“老弟你身体不舒服?”
安德伊尔歪了下头,眼神更显疑惑:
“没有啊。”
军官点头道:“哦,你连里一个小家伙说你好像身体不舒服,我就来看看。”
安德伊尔闻言,侧身去看身后的队伍,就看见一只军雌默默闭上了眼。
他眨巴眨巴眼,朝小士兵笑了下。
安德伊尔做口型道:
‘谢谢关心,但是还是要认真听营长讲话哦。’
小士兵身子站得板直,小脸红扑扑的,难忍激动地点头。
呜呜他们连长真的好好嗷qAq
新来的小士兵并不知道自己的长官是个什么货色。
站在安德伊尔旁边的那位军官哑了一瞬,压低声音朝他道:“又一个被你骗住的,你可别瞎撩啊。”
安德伊尔无辜道:“我什么都没做啊,而且我很正经的,不是那种随便的虫。”
军官不太信,但也没多说什么,赛迦维斯已经朝他们这边看过来了。
见他们终于停止了交头接耳,赛迦维斯顿了一下,又继续讲话。
青涯仗着自己的特殊,哼哼唧唧扒着安德伊尔的肩,先是悄咪咪跟他说“对不起陛下我不是故意的”,然后又愤愤拽他的头毛骂他“谁让你之前都不给我摸?你就没有错吗?”
安德伊尔感觉脑袋顶一凉又一凉。
虽然不痛,但他额角还是突突了两下。
他又怎么惹着ta了?
今天怎么这么不听话?一直对他的头动手。
青涯自己胡乱挠了一通,感觉有点没劲了,就安分下来。
安德伊尔几乎是松了口气。
而赛迦维斯也说得差不多了,朝底下的军士们点点头,抬步走到后方,把位置让给另一个连长。
连长朝他行了个军礼,目光温和坦然。
赛迦维斯一愣,也抬手朝他回礼。
连长是从其他营被调过来的,和底下这群军雌都不熟,也就认识那几个连长。
他目光一一扫过那些或青涩或成熟的面庞,忽然温声一笑:
“大家觉得营长刚才讲得怎么样?”
底下的军雌们安静几秒,先是有稀稀拉拉的声音回他,然后才是成片的虫声响起。
安德伊尔抿唇,多看了那个连长两眼。
赛迦维斯目光疑惑。
他刚才只是复述了一下会议内容,顺带说了些往后的任务安排而已。
站在台上的军官抬手,示意军雌们安静下来。
他缓声道:“大家都很认可我们营长,对吧?”
“对!”
“嗯。”
大部分是支持的声音。
军官拍着胸口庆幸:“我也是。”
“还好我是被分到了这个营。”
有士兵大胆问他别的营是不是出过什么事,又或者是营长和连长不是好虫之类的问题。
军官却摇摇头,面色苍白,不再多说。
青涯看得直皱眉。
这只军雌是谁啊?
怎么说的话怪怪的。
安德伊尔突然喃喃自语:“娄佤家的?”
青涯:“?”
隔壁连连长转头看他:“你认识?”
安德伊尔摇头:“眼熟。”
他认得这只经常进宫的雌虫,但也只限于眼熟了。
台上的军官还在讲话。
“因为我是从其他营被调过来的,所以对大家都不太熟悉,好在咱们营长好说话,给了我这个机会让大家眼熟一下我。”
他眯起眼笑:“大家好,我是兰埙·娄佤,以后也是你们的带队连长之一,请多多指教。”
底下的士兵们窃窃私语,但没有长官出声让他们闭嘴。
安德伊尔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圈军官,个个岔着腿抱着手臂,歪头打量这只娄佤家的雌虫。
有军官低低嗤笑一声:“爪伸到这边来,以为我们这边没虫了,好欺负?”
另一个军官嘘声:“不一定呢,再看看。”
安德伊尔没说话,眼帘一掀,目光锁定那只态度自若的雌虫。
青涯皱着小脸,莫名不喜这个兰埙。
但是虫家什么都没做,只是介绍自己而已,他也不好说他的闲话。
赛迦维斯还在沉思中。
他不记得自己刚才有跟这只雌虫说过话。
是有个士兵提前跟他说过,他讲完话后还有其他军官要补充一些内容,他才让出了位置。
虽然他觉得自己已经讲得很多了,再多就烦了。
安德伊尔一眼瞟过去就知道赛迦维斯在纳闷什么。
他垂下眼帘,反倒不怎么在意兰埙。
总归是被调过来的,想稳一稳自己的地位、顺便借赛迦维斯搏个名声罢了,不足为惧。
可笑的是,赛迦维斯根本不在意兰埙想做什么。
青涯刚才顺着安德伊尔的视线去看赛迦维斯,发现军雌在发呆,不禁汗颜。
元帅超绝钝感力。
不过赛迦维斯这副模样,竟然让他有些感慨。
未来的元帅也是像现在这样,一步步爬上来的?
明明还站在沙场上,却还要应付内部虫明里暗里的小动作。
青涯都替他心累。
不过,还好军雌们大多都向着赛迦维斯。
就连军官们平时也会无意识听安德伊尔的话。
目前,好像所有虫都把他们当成了主心骨。
不过,过高的能力带来的是更重的责任。
青涯不希望他们这么累,可也知道现实如此,只好无奈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