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外老仆的轻声提醒将林黛玉从阵阵朦胧中惊醒。
她骤然间从贾瑜怀中窜出,如同一只受惊的小兽。
“兄长,你快去赴宴吧,玉儿先回去了。”
黛玉一边说着,一边还在低头慌乱的整理衣襟,双颊此刻滚烫如火。
她心里啐道:这还是大白天的呢,自己怎么就跟着兄长一起鬼迷心窍了起来.....
贾瑜轻咳一声点头道:“这样也好,我随船带来的东西,妹妹回去也帮我整理收拾下。”
他倒是不见外,直接将这种‘当家主母’才能做的工作安排了过去。
事实上,以黛玉多思多虑的性格,贾瑜若是在亲热过后什么都不说,对方难免不会多想。
闻言,黛玉点点头表示知晓:“玉儿知道了,兄长记得少喝些。”
贾瑜这才准备下车离去。
伸手扯开门帘时,他还不忘着坏笑回头品评道:“好妹妹,那玉挺白的....”
说完,不等少女羞恼的巴掌拍来,他就一个急步跳下了马车逃之夭夭。
脸上的表情也在一瞬间切换成了一副凛然庄重的神态,笑意盈盈的和一同下车的扬州士绅们打起了招呼。
空空车厢里,黛玉低头捂着脸蛋,像只鸵鸟一样躲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不愿抬头。
白玉依旧悬在少女胸前,肌肤相触时仿佛还能感受到上面残余的体温。
她不大的小脑瓜里思绪万千,一会为了刚才的亲热而羞赧,一会为贾瑜对自己的痴迷而得意,
不知不觉间,她就傻乎乎的对着空气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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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瑜和林如海在店家的指引下,一同举步上了琼英楼。
琼英楼是整个扬州府中最高端的酒楼,而今天扬州府的士绅们特意包下了最顶楼一整层,为他这位总督接风。
若说这背后没有所图,怕是鬼都不信。
林如海坐在贾瑜身边下首第一位,喝着茶水时,心头不禁有些奇怪。
怎么感觉景岳身上的馥郁香气有些似曾相识呢?
他向来是不太懂这些装饰品门道的,只是觉得贾瑜身上味道熟悉但又怎么也想不起来。
还不等他细细思考,众人已经纷纷落座,向贾瑜问起好来。
身为扬州盐商之首,郑学道无疑是领头人。
只见他起身,端着酒杯恭维道:“制台大人?这些菜可还对胃口?”
贾瑜笑了笑:“郑员外也是本官的老熟人了,何必如此小心翼翼?”
他扫了一眼桌上的珍馐美食,夸奖道:“这一桌菜尽是北方的风味,可见郑员外是下了心思的,倒是连及其他人吃的不习惯了,本官心有惭愧啊。”
闻言,郑学道顿时松了一口气。
他心里明白,贾瑜此行的目标十有八九是自己身后的甄家,而自家只需要不被贾瑜殃及池鱼就行。
至于其他人,心里究竟抱着什么想法他也懒得管。
听到贾瑜客气,众多士绅连忙道:“岂敢岂敢,这北方菜品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似乎是看见贾瑜态度和蔼,又有一位身宽体胖的富绅起身道:“制台大人一路南巡辛苦,吾当以水酒一杯,聊表敬意!”
说完,一仰头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
林如海附耳过来,轻声介绍道:“景岳,此人是扬州府内最大的粮商,名唤张亨。”
贾瑜微微点头表示知晓。
他看了眼张亨,也微笑着在自己酒杯上轻轻抿了一口,以示作陪酒之意。
见贾瑜如此给面子,张亨脸色通红,满脸兴奋的坐下后桌下大腿仍然在不断抖动。
身旁诸人见状也是神色羡慕......
对于这些富商来说,虽然一个个的身家不菲,但古代所谓的‘士农工商’地位顺序可不是空谈。
无论再怎么有钱,这些人也终究只能在自己一亩三分地上叫嚣。
平时接触到扬州府里的属官,也要陪着笑脸打着小心。
二品高官,除了郑学道这个层次的巨富外,在场还没有哪家见过这种大人物。
国人的餐桌基本都是大同小异,酒杯一旦端了起来,就不会轻易的再放下。
郑、张二人开路之后,一时间众多豪绅纷纷举杯,朝着贾瑜说起吉利话,觥筹交错。
贾瑜的地位太过崇高,自然也不是每杯都回。
事实上在席上众人间,能被他抿一口酒作为回应的,已经是十分了不得的了。
所以到了后来,诸人已经是抱团举杯,例如在粮商们统一提杯后,布商再跟着提杯敬酒......
三巡过后,众人算是趁兴而归。
他们彼此看了看,大致明白了对方眼里的意思:这位新总督似乎不是个多难说话的人!
如此心思放松之后,自然是更加开怀畅饮。
见到局势差不多了,众人已经有些露出酩酊醉态。
郑学道连忙起身告退:“制台大人,天色将晚,不如先行移步下榻公馆?在下已经安置好了诸多布置,包大人满意。”
为了给贾瑜接风,这些人直接安排了一条龙服务。
郑学道提到的公馆也确实豪华至极,毕竟汇聚了扬州府各行各业在场巨头的出力.....
从吃的住的到看的玩的,堪称一应俱全!
不料,看着醉眼朦胧的贾瑜却是挥手推拒道:“嗯....本官住在林知府家即可,就不劳诸位费心了。”
郑学道还想再劝,只见林如海起身道:“行了,诸位都先回去吧,制台大人自有本府护送。”
见两位上官一同开口推拒,众人也只得作罢,拱手之后逐个转身离去。
而个中一些头脑机灵者,已经开始寻思在从哪里贿赂下手,再次讨贾瑜的欢心了。
日暮渐垂。
随着酒楼上的人影的稀疏,贾瑜原本醉意熏熏的神情也逐渐变得清醒了起来。
林如海对此早有所觉,见状也不奇怪,只是笑道:“景岳,依你看我扬州士绅的待人接物水平如何?”
“热情如火,奸滑似鬼。”
伏案的贾瑜嗤笑一声,脸上醉态彻底散尽,冷哼道:“除了那个郑学道,别家里怕是个个都藏着奸.....”
林如海道:“你这次来,既是兼着皇命又有大军跟随,这些人哪能不慌张?关乎身家性命,又如何能不积极?”
他问询道:“漕运之事,你要从何下手?”
贾瑜起身,行至楼台边,看着脚下熙熙攘攘的百姓,目光更锐利了几分。
他虚按腰间的天子剑,沉声道:“伯父在扬州为官数载,想必深知当下运司之腐朽沉弊.....朝廷之利,如今已是尽数沦落到奸商污吏之手。是故这两淮运司的账,瑜定然是一查到底的!”
所谓运司,可以理解为古代朝廷的官方物流部门。
在贾瑜未提设漕运总督府时,运司就是各府各省负责押运漕粮的部门。
而且运司的业务不拘于漕粮,还有专门押送食盐的盐运司,押送税银的银运司等等。
林如海默然片刻道:“在这扬州府,伯父还是能说上些话的,只是金陵那边.....”
贾瑜眉眼森冷,语气不知不觉带上了铁血之气:“若彼辈仍是冥顽不灵....”
“那本官就要告诉他们,秦淮河上的行船,可以是歌舞靡靡的雕梁画舫,也可以是本官麾下甲士林立的艨艟兵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