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前辈,我虽然不知道为何你这么多天来一直在观察我,但现在想必你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答案。”
谢星洲面色如常的给自己和李腾一人倒了一杯茶,言语之中没有半丝情绪的泄露。
李腾心中满意,表情却也看不出深浅,“哦?你怎么知道我在观察你?”
“小子若连这点本事都没有的话,如何能活到现在呢?”
谢星洲轻描淡写地将曾经的痛苦一笔带过,眉宇之间尽是平和。
若是对他不了解的话,还真以为他将曾经的一切仇恨都淡忘了。
但谢星洲面前的这人是李腾,他的眉宇间有着历经沧桑岁月洗礼后超脱物外的冷静。
他抬眸只静静地看向谢星洲,没有言语,心里却难掩期待与欣慰之意。
“小子,你不用防备我,我知道你的过往。”
李腾的话像是什么都没有说,又像是什么都说尽了。
谢星洲自然不会简单地认为面前的这位长者是在故作玄虚。
他仔细的打量着李腾,心里思索着是敌是友?
李腾面对谢星洲的视线,视若无睹地端起茶碗,轻合眼睑,“你父亲生前还要唤我一声老师。”
谢星洲那永远不动声色、恭敬谦逊的表情有了一丝裂缝,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谨慎。
“孩子,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也猜得到你现在心里的想法,我们都是一类人。”
“既然你今日选择了来见我,不妨坐下听我个老头子唠叨几句吧。”
李腾这一生过的可谓是惊心动魄,跌宕起伏。
年幼时家中富裕,作为长孙的李腾接受了当时最先进的教育。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二十岁的李腾完美的诠释了这句话。
如果按照原来的趋势走下去的话,李腾应是顺风顺水的走完这一生。但时代的巨变裹挟着每一个人,历史的洪流下,每一个人都渺小如尘埃。
人到中年,家境落魄。身为长孙的李腾没有选择振兴家族,而是毅然决然地去国外留学。
学的还是当时很多人认为没有用的经济学与哲学,短短三年的时间,李腾就拿下了两门学科的博士学位。
受京城大学校长的邀请,回国任教。
谢修远是他带的第一个学生,却也是他带的最后一个学生。
李腾教会了谢修远“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却唯独没教会他如何去面对阴谋与诡计。
二十岁的谢修远,正如二十岁的李腾一样。
而二十岁的谢星洲却像极了现在的李腾。
“所以,故事的结局是这样的,我为自己能教出这样的学生而骄傲,却后悔自己没能教会他人心鬼域。”
谢星洲沉默许久,才开口道:“如果他还活着,您觉得他会后悔吗,会后悔痛失所爱、骨肉凋零吗?”
李腾的眼睛闪过一点泪光,又很快消失不见。
“我想这个问题,该由你自己来寻找答案。”
他站起身来,缓缓的向前走去。
仿佛今天过来,只是为了给谢星洲讲一段往事。
谢星洲和李腾有种无言的默契。
李腾一步一步向前走着,他的步履不急不缓,显得这段路格外的漫长。
谢星洲看着面前这位长者发如银丝,却仍有满身风骨。
“前辈,我想跟您学习,我想知道他当年究竟在想什么?我想知道他有没有过后悔?”
谢星洲叫住了李腾,他的质问声越来越大。
谢修远的事情一直是他心中的一个死结,谢星洲想把这个结解开。
他只想要一个答案。
而这个答案面前的这位长者可以给他。
李腾身形一顿:“好。”
谢星洲想要要的答案,李腾知道,青年谦逊的唤“老师”的那一幕好像就发生在昨天。
但一晃眼,却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
【修远,你的孩子和你当年一样大了。我会好好的教他,连同当年没能教你的那份儿一起。】
***
尹鹏赋蹲了多天,终于再次蹲到了严子晋。
“严兄,你可真是让我好等啊。”
严子晋看向尹鹏赋皮笑肉不笑的脸,“怎么,想通了吗?”
尹鹏赋也不跟严子晋装了,直接摊牌,“你说的全部条件我都答应了。”
“好,爽快。”严子晋就要这句话,或许他也隐隐感觉到了不对劲儿,也开始想要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事不宜迟,二人今晚就动身去了向阳县。
徐慧月在二楼的阳台伫立许久,久到张妈上前来问候,“夫人,起风了,快回屋吧。”
徐慧月伸手感受了一下吹过手掌的风,风里夹带着几丝水汽,竟难得地露出了一个笑脸。
“起风了,很快就要下一场暴雨。”
单冷霜刚跟周军长通了电话,她点头向招待所前台的服务员致谢。
转身离去的时候,却看到严子晋和尹鹏赋站在角落里盯着他看。
单冷霜一瞬间眼眸泛起了森森寒意。
“不是说过我们各做各的事情,不要来烦我吗?”
单冷霜不耐烦地对着尹鹏赋颐指气使,而尹鹏赋好脾气的陪笑。
严子晋在旁看到这一幕,嘴角嗤笑一声。
一个毒蛇,一个豺狗,二人倒是相配。
“我不管你们二人打的什么算盘,不要把我牵扯进去。”
单冷霜双手抱胸,言语中把他们的关系分的清清楚楚。
无论是她的表情还是动作,都仿佛在嫌弃尹鹏赋是一个垃圾,不想与他有半点瓜葛。
尹鹏赋眸中闪过一丝毒意,却温和的开口说道:“杜鹃,我们此次是来见一个故人。”
他特意在“故人”二字上加重了音量。
单冷霜瞬间警觉,伸手抓住了尹鹏赋的胳膊,指甲深深的嵌在了他的皮肉里,“是他吗?”
“啪啪啪。”严子晋鼓掌,仿佛看了一场精彩的好戏。
“表妹,好久不见啊。”
“原来是表姐夫呀,这么多年没见,不知道表姐最近如何?”
单冷霜也知道自己表现的太过急切,她理了理头发。
袅袅挪挪地走到了严子晋面前, 端得是步履轻盈、婀娜多姿。
严子晋的脸却突然一冷,“不要学她走路,东施效颦。”
“哈哈哈。”单冷霜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的弯下了腰。
她扭头对着尹鹏赋说道:“我没听错吧?表姐夫说我在东施效颦。”
“那他的穿衣打扮又是在效仿谁呢?”
严子晋彻底黑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