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说得斩钉截铁,眼神里满是坚定,只要皇后娘娘允许,哪怕是拼了他这条命,他都要尽全力让平渊付出一定的代价。
张秋芜凝视着他,神情严肃,道:“司空将军,本宫知道你衷心护主,可兹事体大,平渊派出的人实力深不可测,本宫不想你去冒险,本宫相信司贵嫔也不希望你这么做。”
司空是个不善言辞的人,所以他立刻就顿住,又想到年纪轻轻就守了寡的女儿,他再次挤出一句话来:“娘娘,臣意已决,请娘娘应允。”
这正中张秋芜下怀,她便是刻意提起司贵嫔,激起司空的舐犊之心。
一个父亲会为了自己的女儿而变得疯狂,变得不可理喻。
譬如文仲。
听到司空的请求,他不持任何反对意见,反而道:“这口恶气不出,臣也觉得心口不舒服,他楚天阔能请出这么厉害的杀手,咱们安南也可以百倍千倍地还回去。”
杜如许和余莱对视一眼,故意将心里的疑问提出:“娘娘,臣以为此事当慎重,不能仅凭刺客的只言片语就将屎盆子扣在平渊身上,安南国力势微,恐经不起损耗。”
文仲淡淡地笑了笑,道:“安南与威远既已结亲,便是一家人,安南有难,威远会坐视不管吗?还是杜大人认为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威远不愿意管了?”
对于杜如许和余莱的身份,他早就有所怀疑,奈何却查不到任何蛛丝马迹,只知道杜如许和余莱是安瑞禾亲自任命的官员。然而,他隐隐觉得,他们是威远派来的探子,因为这两人的饮食习惯像极了威远人的作风。
杜如许来了气,佯装冷哼道:“太傅大人又何苦暗讽本官?本官若是能探知威远的想法,哪怕是让本官三跪九叩去求,本官也愿意,比站在这里低声下气看你吹胡子瞪眼强。”
“你。”文仲激动了,继续道:“我看你就是想趁机顺着杆子往上爬,巴不得赶紧去联系你的主子,让他趁乱生事,一举歼灭安南吧?”
“文太傅,请慎言,陛下尸骨未寒,还躺在这里,你就这般侮辱他器重的人,是何用意?莫非是觉得文贵妃身子金贵,给了你足够的底气吗?”张秋芜的声音充满愤怒,她冷冷地反问道。
文仲噤了声,这才恍然过来自己有些激动了,遂道:“娘娘息怒,是臣被悲伤冲昏了头脑,一时激动说错了话,还请杜大人原谅。”
“哼。”杜如许斜了他一眼,赌起了气。
张秋芜揉了揉太阳穴,实在是不喜这嘈杂的吵闹,将目光投向林华,问道:“林大人,你头脑清晰理智,本宫想听听你的意见。”
霎时,所有的目光全部集中在林华的身上。
林华叹了一口气,郑重道:“臣以为,依照楚天阔的性子,暗杀这事的确做得出来,但眼下没有证据,贸然还击,臣担心会令起祸端。”
顿了顿,他又继续道:“若是忍下这口气,大家心里着实憋屈,所以臣还是赞同司空将军的想法,暗中派兵前往平渊,暗中蛰伏,待事情查探清楚之后再出击也不迟。”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这份心思,细腻多了。
见有人同意自己的想法,司空满脸雀跃,只要得到了应允,到了平渊之后,该如何做便是他一手处理了。
张秋芜疲倦的脸上露出一丝不耐烦,显然她有孕的身体已经快要扛不住了,遂下了逐客令,道:“那就倚林大人的意思去做吧,本宫乏了,想再继续陪陪陛下,几位大人就退下吧。”
他们几位早就想溜了,这一下子得了令,连忙躬身行礼,退了出去。
殿门被关上,张秋芜面上的疲惫之色全部消失不见。她冷冷淡淡地望着一动不动的尸身,心里十分畅快。不管是谁刺杀了安瑞禾,对她来说,都是助力。
她冷笑着道;“安瑞禾,现在看来,纵是一国之君又如何?你死了,没有人真正会为你哀悼,更没有人会替你觉得惋惜,他们的眼里只有利益,只有无休止的争斗,他们斗得头破血流,斗得乐此不疲。而不出七天,你的尸体就会开始发臭腐烂,一点一滴浸入泥土里,你的死恰是别人的新生。”
说着说着,她突然滑落在地,放声痛哭起来。
她想不到一个人走到了生命的尽头,结局竟会变得如此凄惨。
无人真心关怀,无子女为之送葬。
那人活着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呢?
下一刻,她就觉得胃在痉挛,不住地收缩,令她想吐。
她真的就双手撑地,呕吐起来。
半晌,望着吐在地上的东西,她觉得恶心极了,甚至此刻想到肚里的那团肉,她就更加反胃。
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闹腾她呢?你也觉得他可怜吗?
可你这么一丁点的小东西,又能体会到什么呢?
你也没多少存活时间了!一个从一开始就不被期待的孩子,结局注定是悲哀的。
她慢慢地起身,脚步虚浮有力,走到屋外。
夜静悄悄的,整座皇宫寂静得可怕。
张秋芜的眼睛十分冰冷,冰冷得与夜色融为了一体。
她的这双眼睛,若是有人见了,都会为之颤栗。
她伸手摸了摸肚子,暗自腹诽:文熙,同为女子,我从未想过要对你下手,可你怎能如此不识抬举,偷偷怀了身孕呢?
那么今夜,本宫就先送你的孩子上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