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萧建国的状况基本稳定,手术如期进行,手术这天上午9:00,萧晴、母亲姚玉兰、弟弟萧晓雨都焦急地等在手术室门口,让萧晴意外地是罗北笙也赶了过来。这天他穿着件深灰色夹克、黑西裤,内穿浅蓝色衬衣,背着个黑色的挎包,加上他本就清瘦的身材,站在那儿有种清冷孤单的感觉,但看着他怯怯地站在手术室门外,萧晴压根就不想给他好脸色。
“你怎么来了,这里不欢迎你,你走,走吧。”
“啊,晴晴,你别生气,是妈让我过来的,咱爸这不手术吗,……”他憨笑着眼睛望向萧晴。
“啊,晴晴,别乱发脾气,北笙是我叫他来的,他是医生,你说咱家就这么一个医生,你爸在医院的治疗不都得靠他来忙吗。”
“小罗,妈都靠你了,你爸爸的手术不会有事吧?”作为家属的姚玉兰十分担心,她抓着罗北笙的手紧张的问。
“妈,有我姐夫呢,您别害怕,姐你别老欺负我姐夫。”晓雨说。
“晓雨,你记住你是先有我这个姐姐,才有罗北笙的。别把关系搞反了。”她瞪了弟弟一眼。
“妈,咱家用不起他这尊大佛,算了,行,你们要怎样就怎样吧,你们聊吧,我上一边待会儿去。”她挺无奈的,因为边上还有家属在等着,她不想在这里弄的挺难看的。以前她挺依赖他的帮助,现在不知为什么,心里挺讨厌他的。两个人都这样了,他还在这里做这种无用功有用吗,你罗北笙还在这儿腆着脸出现有用吗?
她皱了皱眉,默默走到边上的长椅,从包里掏出一副耳机,塞进耳朵里,隔绝了自己与世界的联系。
坐了一会儿,一只手递过来一瓶饮料,“喝水”她不用看也知道说话的是谁,罗北笙见她没有反应,进而在旁边椅子坐下,从挎包里拿出一个手提餐包,是肯德基,他表功似的说:“晴晴,吃早饭了吗,我带了汉堡和粥,我记得你最爱吃他们家的汉堡了,我买的是他们家的雪菜粥。”萧晴接过去,却直接把吃食放在了地上,她看了看四周对罗北笙道:“来来,你跟我来!”然后揪着罗北笙往旁边楼道里拉,进到楼道里,她道:“罗北笙,这食物和人是一样的,我昨天爱吃,不见得我现在就爱吃,再好的东西连吃三顿,也会倒胃,三年了,那三年罗北笙你和我在一起应该也十分倒胃吧,何必委屈自己呢,你别再缠着我了,拜托你别再出现在我面前,现在的你也让我倒胃”,她微笑着,将拽着罗北笙的胳膊的手握了握,然后甩开他的手,语调没有一丝温度。
罗北笙低头退出去。
不一会儿,手术终于结束了,主刀大夫走出手术室:“哪位是萧建国家属!”
“我是,我是,”姚玉兰母女俩同时应声,萧晴急忙上前问道:大夫我是患者的女儿,我爸他情况怎么样,手术顺利吗!
“大夫,我是他老伴儿,我爱人何时能醒,没什么事吧?手术顺利吗?”
“手术很顺利,已经送到普通病房去了,下一步,按部就班的治疗就行。”陆大夫道。
“太好了,谢谢你,多亏您了”萧晴与陆大夫握手了致谢。
“快去病房吧,病人应该过一会儿就会醒,身边得有人照顾。”
晚上,萧建国还在麻药药力里没有醒,母亲今天似乎有些疲惫,站起来要给萧晴倒杯水,一个趔趄差点摔着,被晓雨一把扶住,萧晴一把扶住道:“妈,您没事儿吧,我爸这样,您可不能有事啊,晓雨啊,咱妈大概是血压高了,你带妈回家休息去吧,晓雨你明天也别来了,你学校课业不是挺重的吗?”
“姐,那你一个人行吗,你毕竟是个女人,况且也没照顾过病人。” 晓雨有些担心他姐,他现在是大三,读的是本市的一所学校。
“怎么没有,我在美国可是考取过护士执照的护士。养老院的那些老外哪个是好伺候的。”
“好,我相信你,姐,那我们走了,你自己当心点,北笙哥要来别跟人家吵了啊。”
“好,不吵了,我没什么要跟他说的,走吧,妈,您回去吧,记得好好吃饭,泡个脚,踏实地睡个觉,这几天好好休息。”娘俩走后,病房里重又恢复了安静,萧晴去护士站租了一架躺椅在病房里放开铺好被褥,自己又从包里取出一本书靠在躺椅里读起来,许是这本书太无聊,又或者是这两天太累了,她昏昏沉沉地就要睡过去。
耳畔有个声音在叫着:“玉兰,玉兰,我要喝水……”萧建国醒了,迷迷糊糊地正在叫人。
萧晴急忙起来,拿起床旁桌子上的水杯,拿棉签蘸着一点水给她爸爸湿湿嘴唇道:“爸,醒了,我妈有点累了,我让她回去了,您哪里不舒服。”
“没,叫你妈来,我……”老萧涨红了脸,侧过头去,萧晴上下看看,输液瓶里还有一半多没打完呢,监视器上的血氧、心跳数值也还正常,突然她闻到一股味道,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要揭开被子查看,被爸爸的手死死按住被角,萧建国红着脸,固执地按住。
“爸,没事的,我当过护士,没事的,你让我看看。”
“不……。”萧建国依然皱着眉头,低着头不看她,“孩子你去叫个护士或者护工来吧!”他说。
她还真忘了这一层了,僵持了一会儿后,病房门开了,值班护士带着一个高个子带口罩、戴着蓝色护士帽、穿着护工制服的男人进来,护士向萧建国做介绍:“萧师傅,这是给您配的护工,服务很好的,姓顾,您有什么事就找他。顾师傅这里就交给你了。”
那姓顾的护工朝萧家父女点点头,到床尾将床稍稍摇起来一点,过来示意萧晴走开一点,指指自己,又指指萧晴,做了个“oK”的手势,萧晴想:这人不会是个哑巴吧。
那男人又做了个让萧晴转身的手势。萧晴只好背过身,听凭男护工给萧建国收拾秽物,一切收拾停当,男护工收拾好换下的脏衣物和垫子包成一团,要离开,身后的萧建国突然说话了,“小罗,谢谢,辛苦了。”萧晴回头看到病床上萧爸对正要出门的男护工笑着,男护工尴尬地低下头,用空着的左手扯下口罩,露出脸,还真是他——罗北笙。
“爸,没事儿,照顾您是我自愿的,是我应该做的,我怕晴晴看见我生气,所以就……”他有些无措地站在那儿。他蹭了蹭鼻子笑道:“爸,被你认出来了。真的是什么都瞒不住您啊。”
萧晴心念一动,罗北笙化妆成护工来照顾她爸爸的举动多少触动了她心里的某个隐秘的角落,对啊,他的品性原本就是这样的。难道是自己错怪他了,可是那些彻夜不归的夜晚,那些夫妻间的吵架说出那些绝情的话又都历历在目。不过萧晴只是有那一瞬间的震惊,旋即恢复了理智,这男人惯会用这一套来博取同情,她冷着脸别过身子不理他。
“女婿是半子,你在我家来来回回这么多年,爸怎么会不认得啊,哎,来扶一下爸,扶我起来一点。”
“爸,哎,您别用力,我来扶你。”罗北笙连忙扔下垃圾,过来扶着岳父的身子。
“晴儿,你也过来,你俩好好聊聊。”老萧看着女儿的眼睛说。
“爸爸,就你信他那一套。”
“晴晴,小罗,你俩别再吵了,晴晴,爸不是老糊涂,小罗什么人品,你不清楚,爸爸还不清楚吗,你俩冷静几天,好好聊一聊,爸不是非要把你们捆绑在一起凑合过的,但……但你们要是因为一些误会把到手的幸福打碎了,那才可惜呢。”萧建国说着。
“谢谢爸,谢谢。”罗北笙感激的握着萧爸的手,眼睛巴巴地望着萧晴。
萧晴垂目望着自己的脚,想了想低声说:“爸,我知道了,罗北笙,这里就交给你了,还有,你还是叫个正经护工来吧,这点钱我家还是掏的起的。”
她转身离开,临走时低头捡起地上的垃圾包,出去从外边关上了门。
接下来几天,他们俩仿佛在做捉迷藏的游戏,罗北笙白天下了班,到病房找萧晴,总是扑空,得到的答复大多是刚走,有时碰见了萧晴也视他于无物,后来萧晴也不躲了,但就是全程无交流。情况总是,罗北笙端着午饭来了,萧晴不冷不热地说一句:“不好意思,我吃过了。”
后来,罗北笙消失了两天,再回来,脸色十分憔悴,萧晴注意到仪容一向整洁干净的他,身上的衬衣有污渍,好像几天都没换过了,神情落寞忧郁。
萧爸的病情倒是有所好转,通过一段时间的中西医结合系统治疗,已经能出院了。
之后,萧晴就整日在自己公寓和父母家来回忙碌,生活倒也平淡无波。
这天晚上,她从父母家回来,拎着装饭的保温桶正在大厦一楼等电梯,电梯来了,正要跨进电梯的当口,就见两个男人架着一个高个子男人进来,并不由分说挤进电梯,电梯启动,架着那男人的其中一个胖点的男人扭过头来,她认出了是罗北笙他们科室的同事,医生莫聪,也认出了被架着的那个男人是罗北笙,他额发凌乱,脸色苍白,低着头,微闭着眼,莫聪也认出了萧晴道:“您,您是弟妹吧,得勒,总算找着管事的了,这我们罗医生这俩天有点感冒,这今天又做了十几个小时手术,刚才下了手术就晕了,这还发着烧呢!”
“啊,您们这是怎么照顾的,那看病了吗?怎么说的?” 萧晴终归还是有些心软的,知道罗北笙发烧了还是有点着急。
“您这话说的,我们好歹也是医院啊,啊,已经打过针了,给开了点药,送回来歇着。让他好好歇歇。”
虽然心里知道他可能又是故技重施,她还是摸了下他的额头,有点热,但不到烧的地步,这时电梯到了十八层,两个人架着罗北笙要往他家去的时候,被萧晴叫住了。
“行了,扶他去1802吧,是我家,我那客房。”
莫聪惊到了,他可能没想到这俩口子分着住呢:“不是弟妹,你俩分着住哪!……。”话没说完,身上象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似的,“啊”的一声,马上变换表情,笑道:“啊,弟妹你带路,啊,你说这小罗也是哈,这么好的老婆不知道珍惜……。”
进屋后,萧晴指挥两个小伙子把罗北笙安置在客卧躺下,莫聪放下药袋,与另一个小伙子离开,临走时还大声说:“罗大夫,让弟妹给你做点好吃的,你好好休息啊,你看弟妹多好的人啊!”两人互相推推搡搡的出了门。
屋子里重又恢复了安静,罗北笙背身向床里咳了两声。萧晴站在床边,对他说话,眼光却不看他,道:“我之所以让他们把你弄到这里是因为我对你家不熟悉,找个东西也不方便。不是因为别的,别自作多情。”
“水……我要喝水,咳咳咳咳!”这回他咳得更厉害了。
“等等我给你去倒水,你顺带把药吃了。” 萧晴听到罗北笙咳嗽还是有点慌乱,起身给他倒水吃药,腰间被一双大手抱住,想挣扎甩脱,却无论如何也挣扎不开。
“放开,你放开,罗北笙,别以为你一闹,我就会原谅你,放开。”她这么一说,罗北笙还是放开了她。
她面无表情的去倒了水,拿了药,递给他:“把药吃了。”见他不接,就放在床头柜上。
“宝宝,我知道之前我肯定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儿,但是我真的没出轨,我起誓。晴晴,你听我说,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跟苏箐没什么的,我跟她只是合作关系。”
“哼,你当我是傻子吗,你和那个苏箐,一个郎情一个妾意,好吧,即便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你的房子和你的千万资产是怎么来的,你能解释一下吗,我真的是个傻子,以前跟你在一起时,连买个口红都要被你叨叨一顿,哈哈,我真是个傻子。我真是一个笑话。”她低头弯腰笑得厉害,眼泪却一滴滴无声地垂落。
“对,我真是个傻子,你陪我看中医,我本是想着借开药的机会,让你接触一下卢老,让你能上进一些,做他的研究生,没想到给自己找了个情敌啊,你口口声声说不想努力,我现在才发现我真是傻啊,别人很早就给我说过,两个三观、配速不一致的人,迟早要分道扬镳的,我还不信,哎,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你上进吗?”
“为什么?”罗北笙惊讶的问。
“因为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你,我只是单纯地觉得你家书香门第,家世清贵,如果你妈妈没有死,你不会活得那么卑微,我觉得你不该浪费自己的才华,你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让那些轻视你的人看看你有多优秀。”罗北笙听到这里眼神突然闪了一闪,眼中有一丝晶亮。
“还有你跟苏箐,她动不动就粘着你,自从她出现,你对我的态度就……我又不是傻子,我要不是爱你,怎么会那么伤心!”
“还有这个,是我眼睛有毛病吗,还是你……”
萧晴拿出手机,扒拉了几下终于找到那张她亲手拍到的当年让她痛不欲生的照片,那上面有苏箐和罗北笙相拥的照片,右手手臂上的小烟疤还依稀可见,就是那张照片让她崩溃流产的。
“你,怎么解释,这都抱在一起了,总不至于这也是我看错了吧。”
罗北笙不可置信地看着那照片:“我不知道,那天我在培训,后来她来找我,说请我吃饭,我酒量很好的,可不知为什么,那天喝多了,好像她扶我回的宾馆,后来就不知道了,我醒来就是第二天早上了,我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啊。因为衣服都还挺正常的穿在身上。”他坐在床上寻思了一下,突然似乎明白了什么。
萧晴脑中也灵光一闪一个词一闪而过是“借位”。他去江城自己是知道的,这是有人故意让她知道,来刺激她。
“看来我们这是被坑了是吗!”
罗北笙满脸泪痕地扑过来抱住萧晴道:“晴,我……我对不起你。”
“啪!”的一声,罗北笙的脸上挨了一记巴掌。
“出去,放心,这次我不会出事儿的,既然知道了真相,别的事都不重要了。”萧晴跌坐在椅子里,神情木讷,眼神空洞。
“为什么是我的孩子,他才只有那么点大,他有什么罪,罗北笙我们离婚吧,我们在一起,你只会给我带来灾难。离婚吧。不然我会疯掉了。”
罗北笙听着她的话,心中一阵刺痛,仿佛有一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