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青竹让云风去追水月,也算是了了自己的一段心事,只是她心里滋味也就她自己知晓罢了。
次日,东方培风与书生等人也辞行了去,大家送至南山来,武蘅等人也候着相送,感激之言自不必多说。
惊雪接过章竹手中的刀剑给小田与小杰说:“这剑是给蒙大哥的,这刀是给李大哥的,代为问好。”俩兄弟接了,谢过。
章竹又将手中的玉玦神弓给东方培风,说:“东方兄,这弓赠你了。”
东方惶恐,不敢收下。
章竹笑道:“其实我也就那天用过,其余时间也都是把它收藏在秘阁里。东方兄便带它下去见见世面吧,将来保家卫国也是它的好归宿。”
武蘅等人也都劝说收下吧,东方这才恭敬收了,行礼谢过。
雪儿又嘱咐书生夫妻:“问家里好,说过这些时日我们就家来。”书生夫妻答应着。
于是就在山崖之上别过,自下山来,同路进城。东方等人先去给姜译禄上香祭拜,方策马北上了。
青竹因人都走了,倍感清冷,有些闷闷不乐的,只见江岸还在,便打趣他:“人都走了,你怎么还在?我是不会放雪儿走的,你还是识趣点,自个儿快下山去吧。”
真也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了。他脸上虽挤着笑容,心头却怔怔的想:“可不是?我为什么留下来?可是我应该去哪儿呢?”想着不禁回头看了看山崖。
惊雪见状,笑道:“她跟你玩笑的。”
青竹道:“我可没有,那你倒是给我一个你不走的理由。”
惊雪道:“你别逗他了。”
青竹道:“谁逗他?”
江岸思来想去也想到了江河,可是转念一想:“爷爷已不在,我又不曾为爷爷与江心付出过什么,怎好用爷爷名头留下?”因此不敢开口,只是怔住了。
青竹见了,摆手道:“算了算了,没意思。”
雪儿却笑道:“怎么没理由?你江师伯不是他爷爷?这也算半个须弥弟子吧,小师叔。”
青竹见雪儿时时护着他,便有些不大乐意起来,原也是玩笑,如今反较真了,说道:
“你现在胳膊肘往外拐,将来还了得?你越留他,我越就要赶他走。”
江岸道:“我留下自然也不是因为爷爷,自然是我想留下。”
青竹指着他脸道:“你还很骄傲起来了是吧。偏不让你留下,现在给我下山去。”
惊雪忙拉她道:“好好的怎么较真起这个来了。”
江岸对雪儿道:“要不我先下山等你们吧。确实大哥他们都走了,就我留下来别人会说闲话。”
青竹气道:“哟,扯到这上面来了?是闲话的事嘛?谁不知你俩一块来的,自然一块儿走。”
惊雪拉她道:“好啦,哪来的无名火气,住几天,咱们也该离开了。”
青竹道:“要走你们走,我不走。”说着甩开手回须弥台。
一时到了耶耳谷过不去,突感无力起来,一阵热泪涌上直滚。
惊雪见她如此,忙拉着问:“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青竹道:“早知道我也吃点苦,练练功,也不至于这点距离也过不去。”
雪儿道:“你是怕我不理你,以后不在你身边了?这怎么可能?不要这样想。”
青竹道:“总有一天会不在,我以为我身边会永永远远热闹着的,转眼其实也就只是剩下我一个人而已。我也不是为难他,就是心里难受。”
雪儿道:“我这不是在嘛,我永永远远都在好不好?回了家咱们就不出来了,过咱们日子去。那会婶娘、大哥大姐还有云儿,可能还有小小侄儿侄女都在,那会又热闹了。”
青竹道:“确实有点莫名其妙了。”
江岸见她姐妹俩谷边说话,并不敢上去,只远远站着等。听青竹回头喊:“走了,跟你玩笑的。”
雪儿便拉着青竹先过去了,江岸也忙跟了过去。
到了大殿上,惊雪让青竹先回屋歇息,“我们去藏书楼帮忙整理书籍摆放”。
青竹只说:“我也去,不想歇着。”
江岸道:“你们去吧,我想闲逛逛。”
青竹道:“想偷懒啊?”
惊雪见他是把青竹的话当真了,估计又想起“自己是谁,要去哪好”的话来。便说:“随他吧,不要跑太远,小心迷路了,早点回来。”
江岸点点头,惊雪姐妹便自往藏书楼来。
到了鹤圃这,发现喂鹤的谷物全没了,青竹很是欢喜,四下却不见鹤影,忙拉一忙活弟子来问,弟子笑回:“来了一群麻雀,没一会儿功夫就争没了,闹欢得很。”
青竹听了,一阵失落,也觉好笑。
二人进来,见里头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便上小凤屋里坐着歇息,半日,青竹又叫来个弟子说:
“小凤的屋不要翻,跟掌门说,以后掌管的弟子也不要住小凤这里。她怕乱。”
弟子答应着,说:“小师叔放心吧,掌门师伯们早嘱咐过来,不让动这里,只阿照师姐来收拾了些衣物,过几天好立衣冠冢。”
青竹听了,便又红了眼。也无心看书,就下来,看见江岸在古钟楼下看着钟发呆,便唤他来问:“哪去了这半天。”
江岸回:“往北边去了,不知不觉到了陵墓那边了,巧碰见武掌门他们正看地要给花前辈、药前辈和爷爷他们立衣冠冢。”
雪儿问:“怎么走到那边去了?武师叔他们回去了?”
江岸道:“都在苏前辈那边。我就是乱走而已,莫名其妙就到了那边。”
青竹道:“我先回去睡觉了,你们聊吧。”说着便走了。
惊雪忙跟上道:“吃饭再睡。”又回头冲江岸抿嘴笑了笑,示意他去吃饭。
青竹回:“我不饿。”
江岸后头道:“我给你们带吧。”
惊雪道:“不用,你去吧。我也回去眯一会。”
姐妹二人回屋来,就横在床上,青竹直叹气,惊雪从未见过她如此形状的,也是一阵心疼,问:“是不是太累了,我助你调息调息。”
青竹道:“没事,我想我们该离开了。就是不能给桑师姐查一查她的事了。
“有时我想,会不会是我们太残忍了?我们比她师徒要残忍千百倍?”
惊雪听了,也是长长一声叹气,只牵着她的手睡觉。
后天,众人在北山点穴修陵安妥,大后天一早便立了碑,祭祀完毕散去,唯青竹留在陵地很久,众人劝也无用。
她只说:“哪里都是坐着休息,这里也一样,不用管我,我无事,大家忙去吧。”
武蘅等人也只得随她,只惊雪与江岸陪着。
至黄昏日落之前,青竹突然说:“就要离开了,还是把心头最后一件事做了吧。”
惊雪疑惑问:“什么事?”
青竹道:“咱们进大师伯墓室看看。”
一句话把雪儿惊得脊骨发凉,知道她的心思,诧异问:“几时有的想法?不可能的吧。”
青竹道:“想来想去,害桑师姐的人有几个特点:武功极高,不然不可能把桑师姐送下耶耳谷;对谷底暗河等地理很是了解;心智耐性及其不一般。同时具备这些条件的人寥寥无几。”
惊雪道:“可是花师尊和武师叔他们安葬的师公,不可能的。”
青竹道:“但愿不可能吧,我们不也假死过?”
惊雪听了,更加惊诧起来。青竹道:“江岸,你在这外面守着。”江岸答应着。
于是姐妹二人便开了萧辰墓室,点了火折子进去,惊雪运功将石棺打开,把里头的木棺盖也起开。
青竹把火折子往棺里一照,见里头是有一具白骨。
惊雪见了倒松了口气,说:“就是我们多疑了。”
青竹把火折子给惊雪照着,仍是将衣物解开仔细从头到脚查看了一番,惊雪看着她这样,更觉震惊。
半日,青竹整理齐整后,说:“你说大师伯与那海平侯是什么关系?他们会不会是双生子?桑藜与桑谷就是。”
惊雪震惊道:“不可能的吧,人物志里没有记载啊,只说师公是皇子,一直追随祖师,人品德行都是极好的。这山上的群殿都是他舍了一切才建起来的。”虽如此说着,心里却也觉毛骨悚然。
青竹道:“先出去吧,咱们该去辞行了。”
惊雪方将棺盖都复原了,二人方出来,合上墓室。
又前往南山找武蘅辞行,顺嘴又说:“武师兄对海平侯了解多少?”
武蘅道:“还在怀疑那黑衣人是海平侯?”青竹点点头,武蘅接着道:“还是别多想了,随他去吧,他不露脸,就算他是,又哪里讲理去?”
青竹道:“那他与大师伯是亲兄弟还是堂兄弟?”
武蘅道:“是亲兄弟来着。”
青竹问:“这么说海平侯以前经常来须弥山?”
武蘅道:“没有。听师父说海平侯小时活泼聪慧,深得高祖喜爱,便在皇宫长大。
“师父则好道,因此从小代高祖修行,在外头长大。
“后高祖崩逝,海平侯封了出去,但战功赫赫,势力极大,也是常年在宫中行走,太宗也是极敬重他的。
“而师父那会则到此追随祖师了。他们见面的数次就更少了,好像就打战那会一起抵御过外敌。”
青竹道:“他们是双生子?”
武蘅道:“这倒没听师父说。我想应该不是吧,要是的话,世人自然会知道,毕竟他们不是一般人。”
青竹听了,也只点点头道:“许是吧。”
武蘅道:“桑师妹的事,我们也很难过,我知道你还是想给她一个公道真相。
“但她自己都不想查了,时间又过了这么久,你又能怎么办?你也就别放在心里了,好好把身体精神养好起来要紧。”
青竹答应着,武蘅又道:“依我看,还是把病养好再离开不迟。家里再派弟子去看看先。”
青竹道:“不了,还是想回去一趟,只当散散心。我们离家也很久了。有雪儿在,又有孙师兄的丹药,我没事。”
武蘅叹道:“也罢,且回去歇着吧,我再派人告诉你师兄师姐,再叫多配些丹药。”
青竹道了谢,便辞了出来。
一时到了谷边,惊雪方问:“你怎么想?难道真的这就是真相?”
江岸道:“如果是,就太可怕了。”
青竹道:“或许我们永远也不知道真相了。就查到这吧,我也确实好疲倦了。”
后天,众人相送到崖前,章竹自是最难舍,说:“我送下山去吧。”
青竹笑道:“不用,终有一别,得空还会再见。”又摇摇那琉璃瓶笑道:“谢谢这段时日的照顾,虽然装不了酒了,我已经洗干净,这会装着丹药呢,也是一样。记得咱俩的约定吧,我会一直记得。”
章竹笑了笑,便红了眼,点头道:“保重。”
青竹三人下山来,早有弟子安了马车,提了马在山门候着。
青竹见了糖葫芦马,笑道:“可以回家了。”
江岸骑马,惊雪与青竹驾马车,辞过山门弟子,便上路归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