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扩廓身经百战,诈谋百出,陈德他们说不准就会中计。我猜想,扩廓要的不是大同城,而是继续羁留我和冯宗异,借此来加剧朝臣乃至陛下对于劳师北征的不满。这是阳谋,你不中计都不行啊!这回我亲自带队去会一会扩廓,看看能否将其逼走,不然只能乖乖回京了。”徐达握紧拳头,下定决心。
“那冯宗异他们呢?你不回去,他们却回去了,陛下会怎么想?”
“陛下那里,我会上奏言明。其他的无须担心,宋国公自有决断。文忠,咱们走吧,点兵开拔。”言罢,徐达当先而行,李文忠、顾时紧随其后。
北平城作为前元大都,其内衙门林立,豪宅众多,行省各衙门以及大都督府北平分府都是沿用旧元建筑,甚至燕王府都是在旧元内殿的基础上改建的。
北平作为北边的重要据点,长期驻守重兵,且有大将坐镇,因此特别设立了一座将军府。徐达和李文忠二人如今正赶往此处,约合众将商量出兵大同的事情。
刚到府门下马,便有亲兵上前禀告,锦衣卫千户张三求见。徐达点头示意,把缰绳扔给亲兵,快步走去府门。
将军府是一个三进院落,正堂位于第二进,张三正坐在侧边的椅子上等待。晌午王二牛等人回到了北平,带来了皇帝的密旨。张三不敢耽搁,急急赶到将军府,好巧不巧,徐达去巡城刚好不在,他只得在府中等候。
“卑职张三,参见魏国公、曹国公。”张三一直盯着门口,发现了徐达李文忠的身影,赶紧起身。待二人进得堂内,方才施礼。
徐达安坐之后问道:“张千户,有什么事儿?”
张三拿出密旨,双手递上:“今日锦衣卫从京师返回,这是陛下给魏国公、曹国公以及宋国公的密旨。”
“哦?”徐达和李文忠闻言都是一愣,心中惴惴,不知皇帝密旨所谓何事。
徐达接过密旨,展开通读一遍,眉宇间看出不任何情绪波动。随后将密旨递给了李文忠,后者看后,同样没有任何表示,什么都没说。
“还有其他事吗?”徐达问道。
张三从怀中拿出一个用明黄绸布包裹的东西,递了上去:“这是太子殿下最新制作的物件,名叫望远镜,其效用如其名。陛下说,魏国公一定能够用得上。”
“望远镜?”徐达琢磨着,“能多远?”
“是常人目视距离的六倍左右。”
“哦?有如此功效。”徐达赶紧拿了过来,解开绸布,露出了里面的望远镜。
“镜筒是可以伸缩的,细的一端放在眼前,粗的一端朝向远处,伸缩镜筒可看远近。”张三简单介绍了一下如何使用。
徐达拿起望远镜看向门外,稍微调节了几下,不禁赞道:“好东西。文忠,我现在连对面影壁上的小字都看得一清二楚。”
闻言,李文忠向门外看了看,影壁墙立在正堂的正对面,距离门口怎么说也有十几米远,他只能看到上面的彩绘图案,却完全看不到字。
“你试试看。”徐达将望远镜递给李文忠,“有了这个东西,观敌了阵,尽收眼底。见敌之未现,占尽先机。”
“果然是好东西!太子殿下,真是奇人。”李文忠竖起来大拇指赞道。
“太子殿下还说,此物若是配合火炮使用,必能取得不俗的战果。”张三补充道。
“不错,不错!”徐达笑呵呵地说。
“另外,殿下还有话让卑职转告两位国公。”
徐达、李文忠正了正身子,示意张三继续说。
“元人之患,非一日之功可除。扩廓之能,不在诸公之下,非一战可败。与之对阵,不必计较一城一地之得失。北地军中,扩廓耳目众多,知己知彼,自然占据上风,故整顿军务,肃清奸细,实为要务,望大将军察之。”
张三顿了顿,继续说:“扩廓所处,穷途末路,北元残廷,摇摇欲坠,比之大明天壤之别。从长远计,再大的英雄也会老,谁也逃不过命运的安排,活到最后的人才是胜利者。望太傅察之。”
“殿下所言,臣等谨记!”徐达、李文忠同声答道。
“二位国公,卑职告退。”张三起身,抱拳施礼。
“来人,送张千户。”徐达朗声道。
张三走后,李文忠一脸轻松地说:“我就说嘛,陛下何等圣明,怎会听信那些书生之言。奏折不用上了,大将军想待多久就待多久。”
“圣天子在上,是我等的厚福!”徐达拱手遥拜,“倒是太子殿下的话耐人寻味。”
“此话怎讲?”
“太子的话,总结起来意思只有一个,与扩廓之间的斗争,不急于一时一地,慢慢耗着,反而对我们有利!”
“慢慢耗着?这不是给了扩廓重整旗鼓的机会?”
“话是不错,但这同样也给了我们休养生息的机会。而且,元人整军备战的速度可比我们快多了,他们是天生的骑兵战士,而我们却要经过训练才勉强合格,所以我们更需要时间。”
“我觉得还有一层意思。”李文忠故作神秘地低声说,“我听说太子殿下一直主导军器局的新火器制作。这些新东西,一定会来对付元人,不过需要些时间。”
“有可能。望远镜,还燧发火枪、速射火炮,你会发现这是成套的,就像我们的刀枪和弓箭。我听陛下说起过,这个叫做热兵器,相比之下,刀剑就叫做冷兵器。”
“热兵器?冷兵器?还真是。”李文忠点点头,“可眼下,这种热兵器在对付元人骑兵上,效用不大。”
“具体怎么个说法,我也不清楚,陛下也就提了那么一嘴。详情恐怕只有太子殿下清楚了。算了,先应对扩廓要紧。这样吧,反正大同兵力不缺,文忠你坐镇北平,以便策应,我带亲兵卫队立即出发。”
李文忠略一思考,认为没什么问题:“标下领命。祝大将军旗开得胜。”
再说,从大同南下的宋国公等人,才走到朔州就接到了军情急报。冯宗异召集了陆仲亨、唐胜宗二人商量。
陆、唐二人认为皇帝之前已有敕旨,责备他们劳师无功。这次回京为的就是申明原委,若是折返,岂不有抗旨之嫌。他俩还说,徐达肯定也接到了急报,他身为主将,不会坐视不管,所以劝冯宗异不用担心,速返京师要紧。
他俩的一番苦口婆心,非但没有得到冯宗异的理解,反而被骂了个狗血喷头。正如徐达所料,冯宗异不顾陆仲亨、唐胜宗等人的劝说,立即调头,快马返回大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