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对了。老大你来有什么事儿?”朱元璋说完了自己的事,见太子没有异议,才问起朱标的来意。
“儿臣刚刚看了大都督府关于北征的奏报,心中有些想法,特来向父皇禀奏。”
“哦?”朱元璋闻言来了精神,上次太子这么说,就出了大事,这次又来。
“说说看。”
“据大都督府奏报,我军三路与敌交锋,皆是得胜。儿臣以为,此事喜忧参半。”
“忧从何来?”
“就北元势力来看,大同、北平一线长城以外地区以及辽东,是重点区域,都曾驻有重兵。自前次北伐,顺帝归天,元主北逃,除辽东的纳哈出所部外,其地已然尽失。”
“然这些地方,我朝亦无长期驻守之打算,所以就形成了军事空白区。儿臣想,元主定然不会放弃,卷土重来是一定的。去年我军西征伐夏,还特派重臣整备北方边事,以防王保保趁机侵入。”
“可未有战事,说明敌军还在准备。待到今年,儿臣以为扩廓不会如此不堪一击,一触即溃。即便是西边甘肃一带,北元兵力不足,难以顾及,但大同和北平以外的地方,则断无这种可能。”
“那你的意思是?”听朱标讲了这么多,还没有说到重点,朱元璋有点儿耐不住了。
“儿臣认为,徐叔叔和表哥两方面,有可能是扩廓故意示敌以弱,以小胜骄我军心,诱敌深入。”
“你是说他诈败?你徐叔叔和保儿都是沙场历练过的,其中真伪还是能分辨的出的,料想不会中计。”
“父皇明鉴。就算是敌军不济,连战连败,可草原之上想全歼敌骑并非易事,扩廓所部主力尚在。将士们连胜以后难免生出轻视之心,所谓骄兵必败。”
“在此次北征是我朝掌握主动,不可不慎,若是遭遇败绩,可就被动了。一旦兵败退守大同、北平,岂不是将长城之外让给元兵胡作非为。”朱标见便宜老爹不甚在意,准备加点儿料。
“这几日,儿臣屡遭噩梦,梦中尽是杀戮的景象,战场上硝烟滚滚,尸横遍野,多为我军服饰。这绝不是什么好兆头。”
“果真如此?”朱元璋心里咯噔一下,真是担心什么来什么。你小子乌鸦嘴,可别在瞎说了,再折损一个徐天德,非得要了老朱的命不可!
“行,你可别说了。那你说咋办嘛?就此撤军,你让朝廷的脸面往哪里搁!”朱元璋黑着脸说道,搞得朱标怪尴尬的,觉得他自己是个扫把星。
“儿臣以为,此时停止北征是不可能的,临时换将亦为大忌。请父皇下密旨,叮嘱徐叔叔和表哥,行军务求谨慎,不可冒进。”
朱元璋沉思片刻,没给答复,转而问道:“那宋国公那边呢?不管啦。”
“这啥意思?给个准话儿啊!”朱标心里嘀咕,“这是玩儿得哪门子深沉啊?不信我,等着兵败就完了。算了,你不信,我也没办法。”
就者朱元璋的问题,朱标答道:“父皇,西北方面并无此忧。一方面,中路和东路军的进攻,必然将北元主力吸引到和林、土剌河一带,甘肃地区兵力必不会多。以宋国公的能力,游刃有余。”
“另一方面,儿臣以为西路军和其他两路的任务重心不同。中、东两路的目标是直驱漠北,永清沙漠。即便大败敌军,隔着茫茫戈壁,朝廷没办法设官管理,只能来来回回反复扫荡。”
“而西路军所到之处则不然,自然条件虽比不上内地,但是河西走廊水系发达,适合农耕,汉唐时期已经设立城镇,成为通往西域的要道,同时也是隔离西、北两面游牧势力的重要屏障。河西走廊地形狭长,南北纵深小,一旦被截断,滞留在西边的军队就失去了支援,终将被消灭。”
“历来,河西走廊受到来自南面吐蕃诸部和来自北面虏骑的威胁。如今吐蕃诸酋被父皇天威所摄,纷纷请降册封,威胁自消,只需注意北元残部即可。所以,此番西路军出征,不是去扫荡,而是去占领甘肃全境,并逐步掌控整个河西走廊,以此作为我朝进一步西扩的跳板和根据地。”
“你小子有所长进啊,眼光不错。”朱元璋不由得赞叹。
“父皇谬赞。西北之地如此,辽东之地亦然。开平、应昌等地再度占领,便不可弃。纳哈出所部十几万人,实为大患,不可不伐。”
“你说的这些个事情,咱心里有数,你就不用管了。老大,你媳妇是不是快生了?”朱元璋似是不想就北征的事情多做纠缠,刻意岔开了话题。
“回父皇,还有两个月左右。”朱标想了想答道。
“啊!你多上点儿心,这事儿比较重要。”
“儿臣明白,儿臣告退。”该说的都说了,老朱不听,朱标也没办法,转身便走。
“老大,”朱元璋又开了口,“你以后少做点儿梦吧。”
朱标闻言差点儿跌倒,也不接话,快步走出殿门。
“这个伎俩需得放一放了,而是以后需要多做好梦。凭心而论,谁愿意总听到坏消息,更何况是天子呢!”朱标回到东宫书房,反思了一下刚才的言行,决心走正道儿。
朱元璋对太子所言虽未当场认可,但原本自信满满的心中也添了一丝忧虑。此番北征,虽是徐达等人力促,但他这个皇帝也想借此再现汉唐的荣光,甚至能够超越,一举消灭远遁漠北的北元汗廷,最起码为朝廷赢得几年太平日子。
大都督府的奏报表明目前三路进展颇为顺利,元兵毫无还手之力,望风而逃。可偏偏在这个时候,太子跳出来唱反调,搞阴谋论。
“哎,再等等吧!”朱元璋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尽量不去想刚才的事,继续批阅奏折。
没想到的是,他这一等就是二十多日,在此期间,三路大军仍然按照出发前的制定的策略,按部就班地行动。
“顺子,找找有没有大都督府的战报折子。”朱标一面吃着早饭,一面吩咐秦顺。这么些日子过去了,也不知道老朱有没有下密旨,前线的战况如何了。
秦顺到书案右角一摞近几日的奏折抄本里,挨个翻找,还真发现了一份大都督府的奏折,连忙给朱标递了过来。
“殿下,大都督府的奏报。”
朱标接过来,略略翻了一遍。
“蓝玉还是在差不多的时候到土剌河啦!看来,便宜老爹什么都没做,而是保持观望。事到如今,我得再去劝劝,能够挽救一下总归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