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娘和哥哥弟弟们送我到门口,就见门外停着一辆马车。
「那雪人我们等你回来再弄。」傅宽向我道。
「好。」我笑着点头应下,转身上马车。
怀里揣着暖炉的弘历坐在最里面,老神在在,见我进来,原本偏靠在软垫上的身体立刻直起来,悠闲神情瞬间不复存在。
待我坐稳,马车才开始慢慢移动。
「你手怎么这么红?」弘历的突然出声吓我一跳。
我这才注意到自己通红的双手,换衣服时只顾着和额娘说话,都没来得及拿个暖炉。
「没怎么。」我道,同时将手往怀里放了放。
「还这么凉!」令我意外的是弘历居然猛地抓住我的手,我不由地睁大眼睛盯着弘历,而这家伙还像没事一样,反倒责问起我的不是:「你到底弄了什么?手凉成这样?」
「吼什么?」我用力将手抽回来,怪不得这人当皇帝后风评不好,原来自小就有这毛病,大白天的也不管什么男女授受不亲。
见我急了,弘历才悻悻地把停在半空中的手收回去,脸色也变的不太好。
「不就玩了会儿雪么?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白弘历一眼,一边说着一边搓手取暖。
其实弘历的手挺暖和的,再加上又抱着暖炉,哎,如果我也带有暖炉就好了。
「那你拿着捂捂。」弘历将自己的暖炉塞到我手里,想什么来什么,真好,如果以后也能这样就更好了。
「是你叫桂公公等我的吧?」片刻后,我才看向弘历。
「什么?」弘历假装是不明白似的反问。
「别装糊涂。」出门前发生的事我已猜到大半,特别是上马车时看到弘历一副悠闲的表情,我就更加肯定。
「唔。」弘历只应一声,不否认也不承认,算了,我就当他默认。
看着那张瘦长的脸,我回想起认识弘历这么些年,好像极少对他使用“您”这样的尊称,平时都是“你”呀“你”的叫他,而且这几年我对他的态度反复无常,他到现在还能迁就我,这一点确实令我有些感动。
「看什么呢?」神游回来,却发现神游时所想的对象也同样盯着我看。
弘历没答话,而是慢慢收回视线。难道我脸上有东西?还是头饰没弄好?我忍不住摸摸脸又摸摸头饰,好像并没有问题,眼角瞄到面带笑意的脸。
「我在京郊又寻到一处好地方,正好下过雪,应该还不错。」我正要发作,弘历恰当地出声没让我的怒气发出来:「离上次那个地方很近,不过却比那里好,我可是找了好一阵,那个地方也不容易被人找到。」
「那不是很远?你今天不读书吗?」我问道。
「今天师傅有事,提前下课。」弘历说着将手背贴在我的手背上:「已经暖和很多。」
马车出城走了一个多小时才缓缓停下,弘历率先跳下马车,还不忘回身扶我。
「小心。」弘历伸手扶住我,一副害怕我脚下不稳从马车上摔下去的样子,等我平稳站在雪地上,弘历才嘱咐桂顺:「我们就在前面走走,不用跟着。」
「是。」随侍的两位公公低头应道。
一夜大雪后,浓雾笼罩着山顶,地上的积雪被我和弘历踩的咯吱作响。
不曾想是来这种地方,我也没换鞋,走在雪地里我自然跟不上弘历的速度,虽然我改变行走路线,踏着弘历的脚印前进,不过这人步伐很大,我依旧走的很吃力,渐渐的,脚印间距慢慢缩小,我走的也不怎么吃力了。
走了好一阵,一直埋头苦走的我撞上早已停下的弘历。
「冬天溪水都被冻住了,开春应该会好起来,到夏天景致会更不错。」弘历将我拉到他身旁和他并肩站着,语气里有一丝难掩高兴。
开春,这个词像是我心里的一个结,说不上什么滋味,但更多的却是苦涩和不安。
「怎么?你不喜欢这里?」许是我没立刻答话,弘历的口气里带着紧张。
「没有不喜欢。」我勉强冲弘历笑笑,转身向一旁的林子走去,林子里有几株梅树,枝头上已经冒出几个花苞,我抬手轻轻将花苞上的雪掸落。
「是不是有什么事?」弘历不肯罢休。
「没什么。」碰了雪的手温度急剧下降,我收拢双手,冲手上哈了一口气。
「难道我还不值得你信任吗?」一双纤细有力的手紧紧握住我的手。
我抬头注视手的主人,记得和弘历在庙门前第一次见面时他还和我一般高,而现在他已经高过我大半头了。
一股暖流连同手上的温度传入内心,我有些迷茫,甚至有些不知所措。信任?我该信任面前这个人吗?他登基后有那么多的妃嫔,那么多的艳遇,而进宫选秀是注定的事,除非我死了,不然非去不可。
「开春我就要进宫了。」说着我垂下眼睑。
「进宫?选秀?!」弘历吃惊地问道,握着我的手紧了一下。
「恩,不知那时还能不能和你来这里。」我应道,慢慢将手抽回。
「你家里那么疼你,都想不到办法不让你去?」弘历问道。
「明年二月我满十五岁,家里想留也留不住呀!再说我本来去年就该去选秀的,因为我阿玛过世才没去,现在两年家孝已满,家里就把我的名字报上去了。何况祖宗留下来的规矩,八旗适龄少女都要进宫选秀,我又怎么躲的过去?」我突然发现自己变的迂腐,竟然把“祖宗”二字挂在嘴边:「再说我家里想让我嫁我二伯父家的堂哥或是舅舅那边的表哥,怎样都要选秀过后才能决定。」
「你二伯家……」弘历听完我最后一句话有些发愣,片刻后才又问道:「你想嫁哪个?」
「我怎么能做主?还不是要听额娘和哥哥们的。」
弘历正要说话,桂顺的声音从山坡下传来:「四爷,午膳时间已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