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七年,大年夜,汴梁皇宫。
徽宗皇帝听着宫外的鞭炮声,心绪烦乱。
此时的徽宗皇帝,已经不是皇帝。而是太上皇。
就在一个月前,徽宗皇帝终于决定退位。他把皇位让给了长子赵恒。
此时的皇宫夜宴,由赵恒主导。他并不想凑这份热闹。或者说,这份热闹,已经与他无关。
今年的一系列战役,让徽宗皇帝极为被动。
金国大将军宗望,跃马黄河,打到汴梁城下。如果不是老将军种师道,坚持力战。这汴梁城,还不一定变成啥样。
饶是如此,宫里的主和派,与汴梁百姓,对自己这个皇帝,怨言颇深。
无奈何,徽宗皇帝只能退位让贤。
人走茶凉,世态炎凉。在这皇宫中,表现的淋漓尽致。
前面宫殿的夜宴,群臣都在恭贺新皇。对于他这个太上皇,已经没人在提起。
后宫也是一片冷清。自己的那些嫔妃,因为没有得到足够多的年货赏赐,各个哭哭啼啼,如丧考妣。
“难道朕往日里,给她们的,还不够多吗?”
徽宗皇帝气愤。他心里的苦闷,没人懂,也没人排解。
一阵香味飘来。
徽宗皇帝的肚子,咕噜咕噜叫起来。今日一天没有胃口,这回反倒饥饿起来。
他顺着香味走。来到龙柔的小院。
龙柔正在搅锅,一个个水饺,在沸水滚烫下,浮出水面。
侍女在烧锅。
徽宗皇帝从门缝里,见到两个人做饭的画面,是那么祥和美好。
他推门进入。
龙柔转过身。“父…父皇”
“我儿,新年好啊。”
龙柔眼睛一红。曾几何时,父亲是那么骄傲,那么意气风发。
她很崇拜那时的父皇。左手持杯,畅饮天下美酒。右手执笔,描绘世间花鸟虫。
可随着岁月流逝,父皇的意气风发不见了。他的笑声被叹息声顶替。
他的手里没有了笔,他的眼睛里没有了光。
就像现在,他的骨架还在,可腰身已经佝偻。他的浓发还在,可鬓角已经斑白。
皇位退让,失去了权柄与热闹,他一定很寂寞吧?
“龙柔,不欢迎父皇吗?”
“父皇,龙柔是你的女儿。我的一切,都是你给予的。父皇随时可以来我这里。”
“哈哈”徽宗皇帝笑起来。“龙柔,我要在你这里用膳。”
“啊?”龙柔惊讶。“那我让侍女通知御膳房。”
“不必了。这热乎乎的饺子,给我来一碗,极好。”
龙柔给徽宗皇帝盛了九颗饺子。
徽宗皇帝看在眼里。他略微思索一下,“我儿,在多加一颗吧。”
徽宗皇帝有点惆怅。此后的年月,“九”字与他再无缘分。
龙柔便又给他盛了一颗。
侍女端来蒜碟,其他再无别菜。
徽宗皇帝面上有点挂不住。“这些该死的奴才,还是苛待你吗?”
“父皇切莫误会。是儿臣没有让御膳房备菜。我与侍女二人吃不下许多。
这一碟饺子,一碟蒜泥。已经足够。”
徽宗皇帝点点头。“也罢。咱们也当一回平民百姓。”
龙柔心头一震。她觉得这句话在大年夜说出来,有点不吉利。
韭菜鸡蛋馅的饺子,清清爽爽。
徽宗皇帝一连吃了十颗。这才停住筷子。“我儿的厨艺,比之那御厨强上千倍。”
龙柔笑了笑。“父皇真会夸人。”
徽宗皇帝喝了一碗饺子汤。这宋人也注意养生。所谓原汤化原食,便是这个道理。
徽宗皇帝看看夜空。天上飘飘洒洒几滴雪花。
“能得我儿一餐,这个年夜饭,吃的极美。我儿明日可睡个懒觉,放肆一回。”
徽宗皇帝说着话,解下腰间的龙环玉佩。“龙柔,这个给你做压岁钱吧。”
龙柔想要拒绝。可还是双手接过。
帝王的尊严,不容挑战。他给予你的,不论好坏,你都要接受。
龙柔看着徽宗皇帝远去。他的背影被灯笼拉长,稀薄,最后消失在巷陌…
悲伤向龙柔袭来。她的眼泪流成诗…
“皇帝”
“李延,掌嘴。”
“哎呦,奴才死罪。太上皇教训的对。”李延打了自己两巴掌。
这个“称呼”,要是被别人听去,自己的小命难保。
“太上皇,咱们要回后宫吗?”
徽宗皇帝摇摇头。“出宫”
他们来到樊楼,蔷薇小院。
冬雪下的蔷薇楼,已经斑驳的不成模样。徽宗皇帝站在荷花池旁凝望。
“他日一别没有时,今夜独自雪白头。”徽宗皇帝的愁绪,始终无法宣泄。
自从师师走后,他就丢失了爱情。
这个女人,给了自己太多快乐,又带走他太多快乐。
自己每夜都在想她。可她会想我吗?
李师师不会想她。从她离开樊楼那一天,她就不再想他。
帝王至尊,与商女有何关系?
抬高了自己的身价,却招来更多人觊觎。
李师师看向南方。她在想潘小安。这个男人不但给了她爱情,还敢公开承认她的身份。
潘小安不但给了她名分,还给了她自由和尊严。
李师师端着酒杯。这杯里装的是兰陵美酒。
她浅抿一小口。遥祝潘小安。“官人,师师祝你新年快乐。”
她把酒一饮而尽。她开始抚琴,开始吟唱《虎与蔷薇》。
音乐声中,那些不太久远的回忆,一一浮现在脑海里。
李师师弹啊,唱啊,泣不成声。
原来,她也是如此多情脆弱。在这样万家灯火,万家团圆的年月里,还隐藏着多少伤心人?
琼英叹口气。秋季里在草原上策马奔腾。那芦苇荡里的爱情,让人痴迷。
想到那些爱意浓浓的画面,琼英就脸颊发烫。这滚烫的爱情,足以抵挡东北的寒风。
她痴痴看向南方。她知道,那个男人,很快就会回来。
箫贵哥也吃了饺子。这软乎乎的面食,她是很喜欢的。
她想起潘小安的调笑:“好吃不过饺子,…”。
箫贵哥告诉潘小安。“小安,这种事在我们部落,时常发生。这并不是件难以启齿,或者被嘲笑的事情。
你们宋人礼法多,规矩多,应该道德更高。可你们怎么也有这样的话,流传出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