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海棠回去没多久,云一则也从镇上回来了。
他没买到肉,但拎了两条大黑鱼。说是回来的路上遇上在路边偷偷卖鱼的老乡,就买了两条。
文海棠狠狠心又让已经杀完鱼的云一则再去抓一只鸡。
“那三只母鸡不是要留着下蛋的么?”云一则将杀好的鱼挂在外面屋檐下的绳子上泠泠水。“晚上有鱼就够了,母鸡留着吧!”
“有鱼有肉,来年才会更上一层楼!”文海棠振振有词。
行吧。
云一则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子,文海棠立马递给他一块布巾子擦手。
“云大哥先到炉子边烤烤手,别冻出冻疮来了,来年握不了笔,到时候你们组长又要来找我麻烦了!”
云一则笑,依言烘干了手,又等了一会儿才去鸡窝抓了一只鸡,再次提起了刀。
文海棠端着满满一铝锅的热水送到云一则身边,给他烫鸡毛用。“没想到云大哥握笔打圆规的手,挥起菜刀来也是一绝呢!”
云一则无奈地笑。
他其实不会杀鱼也不会杀鸡,这是他的第一次。
就这么一会的功夫,外面挂着的黑鱼已经冻得硬邦邦的了,文海棠提了一条回屋片鱼片。她还有两颗用鸡蛋换来的酸菜。可以做一道酸菜鱼。
和好的面团发酵好了,文海棠用仅剩不多的五花肉和了一盆猪肉白菜馅。
年夜饭不吃饺子怎么成。
文海棠包了半个桌面的饺子时,赵砚钦回来了。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广播也停了。
云一则好不容易将鸡拔毛,处理干净了。文海棠丢了手里的饺子皮立马接过鸡,让云一则坐炉子旁边烤火。
文海棠蹲在地上用菜板垫着剁鸡,打算再烧一锅红烧鸡肉。
“赵砚钦,你先帮忙包饺子。”回来的时间有点晚,这个点别人家都已经开始吃年夜饭了,他们连饺子都没包好呢。
被点名的赵砚钦一愣,半晌,“我不会包饺子!”
赵砚钦看向云一则,不明白这人怎么不表现了。
云一则:“我也不会包饺子!”
赵砚钦蹲下来按住文海棠拿刀的手,“我来剁,你去包饺子,有什么要做的你说就是了!”
“行,那你剁好了鸡回去把你的炉子也拿过来吧!”三个炉子,三个锅,一起上。速度会快很多。
云一则的炉子已经被文海棠征用了,正煮着被文海棠剔下来的鱼骨头,熬鱼汤。
她自己的炉子上正烧着水,一会儿做红烧鸡。
待会儿煮饺子就用赵砚钦的小炉子。
谁知,“我没有炉子!”
“啊?那你这些日子都用冷水洗漱?喝的是冷水?”文海棠震惊得菜刀差点都没拿稳,这地主家的傻儿子也太惨了吧。
赵砚钦也是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文海棠。
“我将自己的煤炭份额给了隔壁邻居家,他们每天负责给我两暖水瓶的热水。”
赵砚钦夺过文海棠手里的菜刀,没好气地道:“我在你眼里就那么傻么?”
文海棠:----
是她小看他了。
在文海棠的指挥下,母鸡下锅了,饺子包好后,剩下的事情都交给了云一则。她则是去给云一则和赵砚钦的屋子都把土炕烧起来。
让他们都能有个温暖如春的新年。
赵砚钦跟着文海棠,一铁锹一铁锹的往土炕里加煤炭。“你比我想象的更能适应这里,很能干!”
蹲在地上的文海棠笑得更开心了,“那是,我在哪里都能活,只要出了京市就成!”
赵砚钦心里仿佛松了一口气,当初她责怪他擅自将她弄到了这里,赵砚钦一度觉得很对不起她呢。
“你为什么那么迫切地想要离开京市,离开家?”赵砚钦随口问道。
文海棠往炕洞里吹气,忙得不亦乐乎,也随口回答一句:“那里没有我的家,却有我避之不及的人!”
“谁?”
这时,云一则远远的喊一声:“回来吃饺子咯!”
“来了,来了!”文海棠起身拍拍灰尘,连扇子都没拿就跑走了。
明显不想回答那个问题,徒留赵砚钦回想着在京都跟她并不是很多接触的记忆。
避之不及的人?
白白胖胖的猪肉白菜饺子盛了三大碗,碗里的汤是熬得乳白色的黑鱼汤,一大盆的酸菜鱼片,还有连锅端在桌上的红烧鸡块。虽然加上主食只有三道,但真的是有鱼有肉,很高规格的年夜饭了。
一声开动后,三人都是沉默着只顾吃,好久没有这么大鱼大肉的奢侈过了。
结果就是,文海棠吃撑了,艰难爬上炕斜倚在炕头,歪头抚着肚子,脸上的笑容一直没有消下去过。
“真好,我竟然吃撑了!”
云一则无奈地摇摇头,一如往常般起身收拾锅碗。
文海棠眼神有些发直的叹口气,“要是能有副牌就更好了,我们可以玩玩牌。”不然这大好的夜晚就浪费了。
“吃撑了要不要出去走一走,消消食!”云一则建议道。
文海棠摆摆手,她才不要出去吹冷风呢,屋里暖和和的,连外套都不用穿。安逸!
她不想动。
“哧,真懒!”赵砚钦瞥一眼瘫在炕头的文海棠,一点形象都不顾及了。
文海棠懒得反驳他,干脆当做没听见。
“你要守岁么?”
赵砚钦又是嗤的一声,干脆起身回去了,“无聊,孤家寡人一个,给谁守岁。早点睡觉吧。”
文海棠嫌弃得移开眼。
云一则将东西收拾好都归拢到了文海棠屋里,站在桌子前,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封放在桌子上,说:“这是给你的压岁钱!”
因太饱而昏昏欲睡的文海棠猛地睁开了眼,“我的压岁钱?”
过完年她就十九岁了,早已经成年了,怎么还能有压岁钱。
“嗯,这些天多谢文同志对我的照顾了。”
文海棠有些惭愧,她是收了他饭钱的,谈何照顾呀。
“里面不是钱,不信你看看!”云一则又将红封往前推了推。
压岁钱不是钱,那是什么?
文海棠好奇地拿过了红封,打开。
竟然是一张手表票。
文海棠不解地抬头看向云一则。
手表票很难弄到。比工业券和棉花券更难。一张手表的价值甚至超过了买手表本身的价格。
所以这手表票不是钱,但却能换钱,有价无市的那种。
云一则推了推眼镜,笑得一如既往的温和,“我看你每天摸不清具体的时间,天天跑来跑去的不方便,要是能有块手表就好了。”
不是,她吃惊的是这个么。
“为什么要送我这么贵重的东西?”
云一则抬起自己的手,露出他手腕上的海鸥表,“我已经有了,所以这个给你正好!”
“可是这个可以换钱呀,很多人想要的。”
文海棠捏着手表票很纠结。
一方面她确实想要买一块手表。可她身上的钱不多了,如果花钱跟云大哥买下这个手表票的话,她就没钱买手表了。
还有就是她不敢将身上所有的钱都花光。
坐吃山空,好没安全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