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海棠踩着积雪‘嘎吱嘎吱’回到自己放包裹的地方站着。赵砚钦已经不再看她了,扭着头看着远处不知在想着什么。
一直站着等也不现实,文海棠脚上的棉鞋可不防水。她在路边将一个包裹放在干净的雪上,刚买的大脸盆垫在最下面。
文海棠坐在自己的包裹上,背靠着一棵树,望着蜿蜒的来路怔怔的发呆。
这里应该前不久刚下过一场雪,土路被刚刚大卡车开过,翻出了下面浸湿的泥来,裹在洁白的雪里,染一片泥泞不堪。
像极了她前世被车撞死时的场景。
她能感觉到身体里的鲜血一点一点地流失,融化了身下的冻土,将她身上的漂亮衣服都染脏了。
真的好可惜哦。
文海棠裹紧了身上的厚棉袄,仿佛现在还能感受到那时的寒冷。
她到死都不知道是谁要了她的命。
她越来越冷,越来越冷,冻得连呼吸都没力气维持了。
真的好冷。
迷迷糊糊间,她听到了几声枪响,还有司机小罗大声喊叫的声音,最后是几辆车子启动逃离的嗡鸣声。
一切归于平静,只有萧瑟的冷风呼呼地刮着,将她身上最后的一丝温度都卷走了。
也连带卷着她飘飘摇摇送到了太平间里。
她好冷,浑身都结了冰似的被人从冷冻柜里拉出了半个身子,有人在她身边说:“是我妹妹,文海棠。”
她被人领走了,领走她的男人时不时会跟她说上一两句话。
“你从小就是个傻的,家里那些人都是吃人不吐骨头,为什么不离开呢。”
“本以为二婚能过上好日子了,没想到你们竟然在一起那么多年连结婚证都没领。”
“赵砚钦也是个混蛋玩意儿,靠不住的东西。自己死了,还连累你被人追杀了。”
“哎,靠人不如靠自己----”
原来最后为她收尸的是她大哥啊。
那个在文家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大哥,却是看得最通透的一个人。
飘着的文海棠还看到了落魄的郑越明,胡子拉碴地冲到她的面前,伸手就要抢她的骨灰盒,被大哥文海军一脚踹倒在地。
郑越明哭着喊着文海棠是他的妻,就该让他带回去。最后被文海军打在地上爬不起来,被后面赶来的郑家父母拖回去的。
二哥文海洋也来了,已经成为大学教授的文海洋匆匆上了一炷香后就直截了当地质问文海军,这么积极地给文海棠收尸是不是他私吞了文海棠的遗产。
还说文海棠无儿无女也无配偶,她的遗产就该几个兄弟姐妹平分。不过,要是文海军能坦白的话,他不介意帮大哥瞒住三妹,四弟五妹。
毕竟他和大哥还有文海棠三个才是一母同胞的真亲人。
真亲人。
呵呵。
文海洋拉着大哥好一番诱导,将文海棠的遗产规划一通大讲特讲。
飘在半空中的文海棠被吵得脑袋嗡嗡作响,恨不得冲下去与文海洋好好讨论一番什么是亲人。
越来越疼的脑袋让她无暇顾及底下文海洋不要脸的言辞。
“文海棠,文海棠----”
文海棠头疼加心烦,抬手朝着聒噪的声音来源挥了过去。
“啪!”的一声,不停叫魂的声音终于被打断了。
文海棠轻舒一口气,可还没等她舒完,暴怒的一声吼在她耳边炸起。
“文海棠?你,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扇老子!”
文海棠迷糊着睁开眼,就见赵砚钦像只发怒的狮子似的横眉冷对着自己,指头都快戳到她的鼻子上了。
文海棠挥手将他的手指挡开,靠着树干坐直了身子,她刚刚是靠在这里睡着了么。
赵砚钦见她这样还对自己爱搭不理,顿时气得头顶冒烟,鼻孔喷着粗气。
他赵砚钦长这么大,挨过爹娘爷爷多少顿揍,但从没人敢扇他的耳光。
大老爷们的耳光是能扇的么,还是被这么一个小丫头。真真是气死他了。要不是还心存点理智,他早一巴掌还回来了。
多亏了她是个女孩子,还是自己喜欢的女孩子,不然赵砚钦绝对将她捶进泥地里去,拔都拔不出来的那种。
赵砚钦狠狠擦了擦被扇过的左脸,痛倒不是很痛,就是太伤他大男人的自尊心了。
左脸被他的大力擦得一片泛红,被冷风一吹火辣辣的,他说:“文海棠,你行,你真行。老子的真心算是喂了狗了。”
说完转身就走。
要不是刚刚无意瞥见她瘦瘦小小的一个人歪靠在树上,冷得直打哆嗦,吓得他以为她快被冻死了,他才不会好心去叫醒她呢。
这得多大的心啊。不管自己的包裹,就这么在路边雪地里大喇喇地睡着了!
赵砚钦恨不得再给自己的右脸来一巴掌,唾弃自己多此一举的行为。
被狗咬吕洞宾的感觉真他娘的憋屈。
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他再去巴结着文海棠,他赵砚钦就是只狗。一只不要脸皮的癞皮狗子。
而另一边依旧坐在树下的文海棠看着暴跳如雷走开的赵砚钦,没有解释一个字,任由他骂骂咧咧远离了自己。
她确实不小心扇了他一巴掌,但,如果这一巴掌能扇掉他对自己的靠近,她觉得也很值得了。
文海棠收回视线,重新靠在了树干上,回想着刚刚在梦里听到的看到的场景。
原来最后为自己收尸的她的大哥,也是唯一送她远行的大哥。
她还是有亲人惦记的。
重生以来,文海棠除了给赵砚钦提醒要赶紧跑路,就是她要离开京都。至于离开了又要去往哪里,干点什么,她也不知道。
对于未来,她很迷茫。
上一世,她先是被郑越明一家消磨了一切棱角,后来又被赵砚钦宠养坏了。她没有什么一技之长与长远的宏伟目标。
她只是茫茫天际的无家可归的沙鸥野鸟。
去哪都无所谓,干什么都可以。
漂泊到哪就算哪。
这也是她不怪赵砚钦替她选择了遥远煤场的原因。
可现在不一样了,她还有个真心对她的亲人。她的身后有退路。有亲人在的地方,就有家。
心里有了期盼,日子才会有目标。
她想起梦中听见的大哥对自己的呢喃:“靠谁不如靠自己!”
重拾生活希望的文海棠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寒冷的空气呛进肺部,冰得她一激灵。
这时,她才感觉到浑身冰冷得不像话,即使裹在厚实的棉袄里也感受不到一丝丝的暖意。
从骨头缝里往外渗着的寒意,让她冷得直哆嗦。
她生病了,在发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