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羽出现在二楼楼梯转弯处,沈修谦握着竹镊的手指蓦然收紧,金丝楠木的纹路深深硌进掌心。
晨光斜照的浮尘里,那道雪青色的身影正沿着螺旋楼梯款款而上。多日未见,宁公主鬓间垂落的明珠依旧映着霜色,可眉梢眼角凝着的寒意分明比往日更甚,连曳地的银线昙花纹都在她经过时结出虚幻的冰晶。
他紧张的抿紧双唇不由自主站起身来,放任那种清冽的冷香如幽潭漫过咽喉,求而不得的钝痛里,竟翻涌着自虐般的快意。
如羽缓缓走到他面前,施施然坐下来,自顾自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开口道:“找我有事?”
沈修谦瞧着她的神情做派,却仿佛看到了另外一个人的影子,羊脂玉扳指嵌着的和田玉髓突然抵住掌心,刺痛让他险些捏碎温润的玉石。
案桌边上鹤嘴铜壶上隐隐飘来沉水香燃尽的余韵,他松开扳指,好不容易才约她出来见面,总不能功亏一篑。
沈修谦屈指轻抚过羊脂玉扳指,指腹摩挲着戒面暗刻的夔龙纹。他眉宇间流转着温润笑意:“有些误会,还是与宁公主解释清楚才好。”
如羽轻“喔”了一声,手中竹笛“嗒”地敲在鎏金铜漏上:“好啊!表哥请讲。”
沈修谦见她漫不经心的样子,不禁脱口而出:“如果不是当年父皇与你父亲结拜为异姓兄弟,我算你哪门子的表哥!”
如羽有些好笑地看着他:“那不是结拜了嘛!叫你一声表哥也没错吧。”
沈修谦被她气的气血翻涌半天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才平复了情绪。
“好了,今日不是来讨论这些的,主要是因为萨仁和我说,昨日她与你见面说了一些话,我觉得有些话并不妥当,容易引起误会,这才让她约你出来想当面说清楚。”
如羽依旧轻“喔”一声,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沈修谦眸光晦暗难辨,掌心已沁出薄汗。他分明瞧见那女子睫羽轻颤,却始终难窥她眸中暗涌的思绪。喉结艰难滚动间,那句惊心动魄的“皇后杀了皇后”终是脱口而出。
话音未落,他猛地攥紧袖中玉扳指,慌忙急声辩驳:“此等悖逆之语原是贺楚设下的连环毒计,他早将人心算计得分毫不差!”
语声戛然而止,苍白的指节抵在案几边沿,青玉茶盏映出他眉宇间深锁的焦灼,“你...万不可当真!”
如羽抬眼盯着他,问道:“此话怎讲?”
沈修谦心一横,落口而出:“你忘了大都的药老和药婆婆怎么死的?”
“怎么死的?”如羽追问道。
“储君金冠岂能染尘!便是那贺楚为了储位的稳定,不落下一丝把柄,派人杀死了他们!”
“可这些表哥又怎会知晓?”如羽装作不解的模样问道。
沈修谦一时语塞,转瞬间心思流转了好几圈,为了让她相信他说的话,只能和盘托出:“当初,贺楚找我合作,要我找借口将你们引开,他派人带走药老和药婆婆找妥当的地方安置起来,但我没想到他会杀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