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鸢在楼下陪着卫苏芸，段江离抬步上楼。
不轻不重地叩门，听到应声后推门而入。
段江离有一段时间没回来了，突然就发现，他爸好像老了一点。
关门。
段钦州抬头，脸上不是往日轻松的笑意，而是透着灰白的丧气。
段江离心中一紧：“爸……”
段钦州抬手，阻止了他要说的话，沉稳地开口：“我没事，就是需要时间接受。”
说话还算中气十足，段江离稍稍放下心。
想想也是，老爷子什么没经历过？
大半辈子的大风大浪都过来了。
年轻的时候浴血奋战，也经历过动荡不安的人间岁月，现在只不过是养子不争气。
就算他知道了段江行的那些天理不容的恶行，应该也不会太难以接受。
毕竟还有段江离，只要段江离存在，就能证明他的教育不是失败的，是段江行自寻苦果。
段钦州抬眼看看小儿子，突然就觉得，他和段江行的差别真的很大，之前也没这样觉得，现在再看，区别真的很明显。
最重要的就是眼神。
小六的眼神，是得到一切之后的自由和波澜不惊。
而段江行，眼底都是藏不住的野心和欲壑难填。
段江离坦然接受着来自父亲的凝视。
“小六。”
“……”
段钦州沉沉的声音响起：“爸爸对不起你。”
段江离瞳孔一缩，没等他去确认，段钦州已经说出来了：“我已经知道了，段江行对你做的事情。”
在断桥山，收买人对小六下手。
段江离沉默。
他很清楚，如果说老爷子连这件事都查到了，那段江行在他面前已经没有任何秘密了。
包括最近的女大学生跳楼事件。
“不是您的错。”
谁又能想到，烈士的孩子，竟然是这种人。
不是您的错。
是这句话，摧毁了段钦州浮于表面的平静，他跌坐在椅子上。
段江离绕到桌子对面，沉默地陪在父亲身边。
段钦州没有办法不去自责。
是他，给家里带回来一个禽兽。
“还有江枫……”
英年早逝的段江枫。
段江行和段江枫的死也有牵连，即便不是他下的手，但是他也确实参与了。
只是因为小的时候两人相处不好，段江行就一直记着，记了很多年，最后在一场意外中，他面对段江枫的求救视而不见，导致段江枫因为救治不及时而死亡。
段江离也是最近才知道这件事的。
这也是段江行为什么很怕见到段江嘉的原因。
他一直很害怕，害怕段江嘉当时看到了他的所作所为，另一个原因，就是段江嘉与其兄段江枫长得非常像。
尤其是段江嘉成年以后，几乎就是和段江枫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段江行不敢看到他。
“我已经通知给警方，他们已经去抓捕段江行了。”
本来他是不准备把这件事告诉老爷子的，但是显然现在的情况不一样，老爷子已经知道了段江行的全部恶行。
就算段江离不报警，老爷子也不会视而不见。
许是段江离站在这里给了他太多的支撑力量。
段钦州很快就镇定过来，他不是内耗的人。
因为非常确定段家对段江行没有任何苛待的地方，所以他不会一直自责，他是一名老将军，自然知道，要解决问题，自怨自艾没有用。
“小六，这段时间你来撑着段氏，公司不能因为段江行而受到影响，他不配。”
段江离自然点头。
“我会通知给法院那边，所有有关段江行的事情，不会公开。”
这不是为了段江行，而是为了段家。
离开书房前，已经恢复过来的段钦州悠悠开口：“给那些女孩子一些补偿，尽量不要牵扯到孩子。”
就算那些跟过段江行的女人心术不正，但是孩子也是无辜的，当然，段家也不会去养那些孩子。
段江离点点头，关门的时候留下一句话：“已经在办了，女朋友嘱咐过。”
段钦州怔怔地看着关上的书房门，良久，沉沉呼出一口气。
他自然是查过容鸢的生平，对于她的身世和父母也知之甚详。
她会考虑到那些孩子，也算是在他的意料之中。
因为受过孤儿的苦，所以现在愿意伸出一把手。
她有着与她清冷的表象，不太相同的柔软心肠。
……
……
警方是在郑雨乔租住的房子里找到段江行的。
未经打理的小屋杂乱无章，没有什么怪异的味道，但是有很重的尘土味道。
是新租的房子，郑雨乔也没有收拾过。
警方推门而入，门一打开，一个身躯就刚好滑到了门口。
是郑雨乔。
她是被段江行一脚踹到了门口的。
警察鱼贯而入，有女警扶起了郑雨乔。
段江行看到警察之后，脸上的慌乱一闪而过，接着就是沉默不语。
他在选择来这里的时候，其实就已经预见到结果了。
没人联系他，无论是段钦州还是段江离，亦或者是公司的助理。
没人联系他，证明所有的事情已经不需要他去运转，他们已经做出了决定。
他来这里，就是要出一口气。
郑雨乔一个人，牵扯出了所有的事情，都怪她！
结果这个蠢东西在接到他的电话的时候还满心欢喜，都不用他问，自己就说出了位置。
郑雨乔腹部坠痛，她不知道刚刚是否伤到了腹部。
眼看着段江行要被戴上手铐，她像是傻住了。
段江行没有反抗，甚至没有说一个字，结果郑雨乔冲到了他的面前。
女警都没有拦住她，也是没想到刚刚还被打得站不起身的人，现在还要往凶手的面前冲。
警察挡住了她。
郑雨乔的脸都肿了，声音沙哑：“警察同志，是我做的，是我把孩子赖给了段江行，但是不关他的事的，这孩子也不是他的！我要跳楼，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不愧是交大的高材生，都到这一步了，言语之间竟然还有隐隐的逻辑关系。
可是她的重点搞错了。
而且段江行根本没有看她一眼，像是嫌脏。
“我们抓捕段江行的理由不是你，他涉嫌故意杀人。”
故意杀人。
这话一出，不仅郑雨乔愣住了，连段江行都变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