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隐隐察觉到裴钧煜在等什么人,却不知他等的人是谁。
这日午间,她和两个孩子正在吃饭,突然听到他房里传来摔砸东西的声音。
等她和门口守着的两个暗卫前后脚进去的时候,一打开房门就看见满地的碎瓷片,裴钧煜全身紧裹着被子在床榻上来回翻滚,嘴里还发出痛苦压抑的闷声,牙关紧咬,额头上青筋暴起。
暗卫惊呼道,“主子,你的病是不是又发作了?属下马上去找大夫!”然后他转过头对姜瑜道,“夫人,要不你先出去吧,这儿有我们就够了。”
姜瑜当即担忧问道,“他这到底是怎么了?”
那暗卫只说,“我们也不清楚,你还是先出去吧,免得被主子伤到。”
姜瑜坚持道,“我若是不知道便罢了,既然看见了,怎么能不管?”
两个暗卫为难的对视一眼,仍犹豫道,“可是……”
姜瑜急声打断道,“别可是了,还不快去找大夫,没见你主子现在这么难受吗?”
话音刚落,裴钧煜就“砰”的一声摔下了床。
其中一个转身快步离开,“十二,你留在这儿照顾主子,我去找大夫。”
留下另一个暗卫和姜瑜应付裴钧煜这突发状况。
明摆着是防着她。
两人连忙把裴钧煜扶回床上,他冷得蜷缩成一团,浑身直打颤,牙齿咬得“咯吱”作响,双眼紧闭,难受得神志不清。
姜瑜伸手摸他额头和脸颊,触手便觉一片凉意,难怪他冷成这样。
她把床上的两张被子盖在他身上,捂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柔声问他,“有没有觉得好一点儿?”
“冷…冷……”他说话的声音也在颤抖,不知是在回答姜瑜的话,还是冷得下意识的呢喃。
那被叫作“十二”的暗卫一直站在床边,除了盯着姜瑜,没有任何举动。
姜瑜转而厉声问他,“他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一个个的都不告诉我?你们这么多人在,我还能在你们眼皮子底下害了他不成?再说了,害他对我有什么好处?更何况我现在全都看见了,迟早都会知道的,我也担心他,我也想帮他的!他是我夫君啊!”
十二被她这番话说动,但又想到卓星的话,一时不知该听谁的,一脸纠结,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
裴钧煜听见姜瑜的声音,转过身来,忍着体内极度的寒冷和疼痛把手从被子中抽出来,朝那道声音所在的方向伸去,眉心紧蹙,神色痛苦,嘴里不停喊着,“别怕,阿瑜,别怕,我来了,没事了…没事了……我再也不会丢下你,再也不会……”
看他眼神迷蒙失焦的样子,不难看出他已经分不清现实和幻梦,听得见姜瑜在他身旁说话的声音,说的却是凌乱的胡话。
姜瑜握住他的手捂着,不一会儿,觉得这样捂的不够热,又放在嘴边给他哈气暖手,耐心的回应着他不安的叫唤。
他慢慢的平静下来,却仍紧紧握着姜瑜的手,用力到骨节发白,虽然还是冷得厉害,但看起来没有方才那么难受了。
十二看着这一幕,看到姜瑜对主子的关心和照顾,更重要的是,看到主子对姜瑜的依赖,知道她是能帮到主子的,便还是决定告诉她实情,说道,“主子经常吃的一种药没了,那药一旦没有及时吃,就会像现在这样难受,他已经难受好几天了。现在药还没到,发作的时候只能暂时靠大夫施针缓解,可眼看施针也快没用了,他发作的间隔时间越来越短了……”
这不就是对那药上瘾了吗?
姜瑜心里的猜测得到证实,又问道,“他吃的那药这儿没有么?”
十二道,“那药是主子找的一位炼丹的道士专门制的,只有他那儿才有,他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最迟两日后就能到,到时主子吃了药便没事了。”
姜瑜点点头,声音放松了些,“那就好。”
大夫来到后,姜瑜站在一旁看着他施针。
等他施完针后,她继续守着裴钧煜,寸步不离的照顾他,连两个孩子她都无暇陪伴,交给了暗卫照顾。
晚上他醒来时,看到趴在床边睡着了的姜瑜,还觉得有些不可置信,生怕自己是在做梦。
他抬手想摸摸她的脸,指尖将要碰到她面颊,又赶紧收回手在自己脸上贴了贴,感觉自己的手不冷,才重新伸过去轻抚她小脸。
真实温暖的触感告诉他这不是梦,那么今日下午她的陪伴竟也不是梦么?
他感动得眼泛热泪,可随后又想到自己那样狼狈可怜的样子被她看见了,她会不会嫌弃?
想到这儿,他神色一变,慌忙收回手,却突然忍不住咳嗽出声。
姜瑜立马醒来,对他连声关切,为他忙前忙后,转个不停。
她走到哪儿,裴钧煜的视线就跟到哪儿,病容虽依旧苍白,身上却神奇的少了几分病气,深邃的眼睛里充满温情与眷恋,与那高挺的鼻梁同在一张瘦得愈显棱角分明的脸上,更添几分情深破碎的美感。
大抵这便是心病还需心药医罢。
不过病成这样都不损容色,着实不负他容貌盛名。
姜瑜喂他喝完药,把药碗放在桌子上,转身走回床边时,见他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笑道,“一直看着我做什么?我脸上有花儿么?”
裴钧煜也笑了笑,等她走近时揽她入怀,“比花还好看,我夫人好看,我喜欢看。”
“油嘴滑舌,都病成这样了,还不消停些。”
“那你会不会嫌弃我?我今天…是不是很可怕?”
“要是嫌弃,我就该理都不理你,走得远远儿的。”
“呵……虽然你这话我喜欢听,不过下次我要是再发作,就别守着我了,我怕伤着你。”
“以后把那药戒了吧,会成瘾的药不好。”
“我知道,等伤好了,马上就戒。”
大夫说了,他伤势太重,现在马上戒药会更伤身,只能等伤好了再慢慢戒。
“答应得这么爽快,敷衍我呢?”
“怎么敢……”
“你吃的那药到底是治什么病的?”
“不重要了,我很快就不需要了,真正的解药,我已经找到了……”
……
这一晚,姜瑜为了方便照顾裴钧煜,让两个孩子自己睡觉,继续守着他。
夜半时分,他又发作了一次,有姜瑜在身边,他拼命忍着体内如有万蚁啮骨的钻心冷痛,不敢发狂乱砸东西。
姜瑜为了暖和他的身子,脱了衣服,几乎是赤身裸体的贴着他,被他手脚并用的紧紧抱着,果然比盖被子暖和,竟真就这么生生扛了过去。
后来他又发作了两三次,都只有姜瑜在一旁照料,没有再找过那大夫。
几个暗卫对姜瑜的态度也不像之前那么防备了。
就是两个孩子不习惯没有娘亲陪着,闹了小性子,比较难哄,让姜瑜颇为头疼,只好答应他们一些以前不轻易允许他们做的事情稍作补偿。
过得两日,那道士和护送他的几个暗卫终于赶到,送来了救命的药。
好巧不巧,裴钧煜那时还睡着。
那药便交到了姜瑜手里。
这时,已经没有暗卫防着她、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