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规矩,寡母改嫁,子女需回避。
明芳和秀梅昨日带着乐安和喜安在黄家歇了一晚,这会儿眼看着时辰差不多了,才一道回来。
两个孩子都穿着新衣,眉心一点鲜艳的朱砂红,生得白净可爱,粉雕玉琢,真如天上的小仙童一般好看,一蹦一跳地走在路上,稚气无邪的两张小脸蛋儿上洋溢着浓浓的欢喜。
以后谢伯伯就是他们的爹爹,他们再也不会被附近的玩伴和学堂的同学嘲笑是没爹的野孩子了。
更让人生气的是,他们还说阿娘是克夫的女人。
克夫是什么意思?
他们不明白,不过知道这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娘亲明明是世上最好最温柔的娘亲,他们才不想把这种讨人厌的话告诉娘亲,惹她伤心难过呢!
没有爹爹又如何?
他有舅舅给他做小木剑,教他练功夫,有谢伯伯教他读书识字,授道解惑,有明芳小姨和娘亲教妹妹学医看账本。
他和喜安一点儿也不比二牛、蛋子他们差!
他和妹妹有谢伯伯这样儿当官儿的新爹,应该是他们羡慕才是!
出门前,明芳和秀梅再次叮嘱兄妹俩待会儿见到谢宴要记得改口叫“爹爹”。
快到家门口时,乐安慢下脚步,拉着喜安的手,颇是有点儿严肃的提醒道,“喜安,等会儿我们要改口叫谢伯伯什么,你还记得吗?”
喜安乖巧地点点头,“记得,要叫爹爹,哥哥你放心,我都记着呢!”
明芳和秀梅走在后面看着两个小大人一般懂事的孩子,不由得相视一笑。
可几人刚走进巷口,便被不知从哪儿出现的卓星几人前后堵住。
明芳和秀梅见来者不善,都白了脸,然后忙把孩子们护住,问道,“你们是谁?光天化日想干什么?这儿可是我兄长谢大人的住处,你们都不想活了吗?”
卓星本不耐烦理会她们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想着先把几人绑起来就是了。
他无视明芳的质问,却在靠近她们时,乍一定睛看到转过头惊恐的看向他这边的乐安,与主子过分相似的模样后,心里瞬间浮现出一个猜测,惊讶得连手掌按在腰间长剑上的力度都重了几分。
大佛寺如今可是点着两盏长明灯,都是主子为姜瑜那未能出生的两胎孩子点的!
裴钧煜对姜瑜还活着一事笃信不已,却不对她腹中孩子抱任何希望。
一个弱女子在经历过那些生死惊险后,能自救便已是万幸,他根本不敢奢求那孩子能保得住。
就算保得住,他也不敢奢求姜瑜会愿意把孩子生下来,她能狠心不要孩子一次,自然也能不要第二次。
明芳和秀梅还来不及大声呼救,便被反手制住,嘴里被塞进帕子堵了喉咙。
卓星脸色黑得吓人,对两个孩子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仔细打量眼前两个孩子的身量,猜测他们的大致年岁,在心里默默跟姜瑜当年怀着的那个孩子比对。
像!太像了!
这孩子跟主子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年岁也对得上。
他问两个孩子今年多大,乐安和喜安却一脸防备的瞪着他,闭口不回他的话。
不过这所有的巧合都可以指向一个事实,他几乎可以确定这个男孩儿就是主子的血脉。
旁边那个女孩儿瘦弱矮小一些,看起来小一两岁的样子,生得像姜瑜,他便没往双生子的方向想,以为她是姜瑜和别的男人生的孩子。
反应过来后,卓星根本不敢耽搁,更不敢先行审问,俯身抱起乐安,在没有主子吩咐的情况下贸然闯了进去。
然后拿出那两个女人嘴里的帕子,任由她们喊叫出声。
她们一喊,两个孩子便也怕得跟着喊出声。
这几声吵闹尖利的喊叫打断了裴钧煜对镜中美人的注视。
他眉头一皱,顿觉不悦。
但很快,他便听见卓星恭敬又略含激动的急切声音,“主子,属下有要事回禀,方才在院外找到一约莫六岁的稚儿,您和夫人快出来看看吧!”
裴钧煜闻言更是不解。
姜瑜听见孩子们的哭声和卓星说的话,眼帘慌乱垂下,心里一揪,恍然回过神来。
是了,她差点儿忘了,她还有两个孩子呢。
裴钧煜知道卓星不是没有分寸之人,稍一思量,他心里便生出好几个不祥的猜想,脸色当即一沉,转身要走。
姜瑜忙起身抓住他衣袖,跟他确认,“放过谢宴!”
“姜瑜,你到底还有没有事情瞒着我?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说不说?”裴钧煜察觉出她隐隐的慌张之意,听出外头小儿喊的“娘亲”似乎是姜瑜,心里怒意翻涌。
姜瑜张了张嘴,满眼难过。
到这个时候,她说什么都没用了,更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好!好得很,姜瑜……”裴钧煜深呼吸一口气略作平静,反手牵她手腕,半强迫地带着她往外走去。
姜瑜没有挣扎,只反手用另一只手的手背擦掉了唇上的胭脂。
眼见房门打开,出来的却是姜瑜和一个陌生男人,明芳和秀梅惊得哑然无声。
唯有卓星怀里的乐安还在踢腿扭身,小脸涨得通红,不停叫着“放开我,放开我,你们这些坏蛋……”
喜安也哭得一抽一抽的,泣声喊着“娘亲……”
一见到姜瑜,两个孩子更是同时大声喊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