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钧煜端起茶杯抿了口茶,连一个眼神都未曾看过去,只随口道,“一个侍女罢了。”
崔诗敏有些惊讶,“怎么我不曾在国公府见过她?”
毕竟这位侍女的容色和打扮可不像只是一个简单的侍女,谁家的侍女能与主子单独共处一室,还不用跟在主子身边伺候的。
她方才进门时看得真真儿的,这位侍女可是在窗边瞧热闹瞧得正开心呢,哪儿有半分伺候主子的模样。
裴钧煜却不答她这话,只是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
崔诗敏反应过来自己这话问的有些过了,讪讪一笑道,“表哥,我只是见这侍女生得着实好看,还以为是你的友人,怕失礼于人,多问一句罢了。”
这话找补的牵强,但崔诗敏听裴钧煜说她只是个侍女时,心里还是松了口气。
凭她是什么绝色佳人,只要没有正经名分,那都只是爷们儿消遣的玩意儿,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那在她眼里就算不得什么。
她犯不上计较这个。
静静站在一旁的姜瑜心里听见男人冷漠的话,心间像被针扎似的,泛起细细密密的疼,疼得她快喘不过气来。
她这样的身份本就见不得人,明明已经下定决心不再为他难过,却还是会控制不住的因他的薄情而感到心痛。
但她面上看起来依旧平静,仿佛真的只是裴钧煜身边的一个普通侍女。
就连听见崔诗敏询问她的身份时,她都没有任何反应。
反而是裴钧煜见不得她这般无动于衷的样子,冷声吩咐道,“还不快来见过表小姐。”
崔诗敏和崔诗情原本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姜瑜也是不可置信地抬起了头,一脸愕然,不明白他意欲何为。
是他亲口说她只是一个侍女的,一个卑贱的侍女又何需特意去给高贵的表小姐见礼,更何况这个表小姐还很有可能是他未来的正室妻子。
但他既然这么说了,姜瑜也只能硬着头皮走到崔诗敏跟前,端正地福身行礼,“奴婢林瑜见过两位表小姐。”
姜瑜是老国公的妾室,冲喜失败后便给他陪葬了,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她现在住的府宅是林宅,所以她称自己为林瑜,顺便也提醒一下裴钧煜她现在的身份,提醒他一下他们之间的关系有多见不得人。
裴钧煜自然听出了她话中的深意,但仍不为所动。
崔诗敏看着近在眼前,衣着容色都分明不只是个简单侍女的姜瑜,皮笑肉不笑的叫了声“起”,然后便以要去织女庙祈福为由匆匆离开了,原本欢喜的背影似多了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跟在她后面的崔诗情意味不明的看了姜瑜一眼,想到待会儿少不得又要苦口婆心地安抚崔诗敏,心间也多了丝烦躁。
小玉和卓星也退了出去。
包间内很快又只剩下他们两人。
裴钧煜看着面色难看的姜瑜,轻笑一声,长手一探,环上她的柳腰,将人拉到腿上坐着。
若无其事道,“怎么?这就生气了?”
姜瑜也不像以往那般柔顺地倚靠在他怀里,任他怎么揉捏抚摸,都绷直着身子,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明摆着不愿与他亲近。
裴钧煜见她不吭声,正想再说句什么,就听见她清冷却笃定的声音,“这位表小姐不在您选择未来妻子的考虑范围内吧。”
裴钧煜闻言,在她腰上揉捏的动作一顿,抬眼与她确信的眼神对上,嘴角噙着的笑意渐深,凝视着她因微恼而泛起薄红的小脸儿,坦然承认道,“不错,我只把她当妹妹而已,至于做国公夫人,她不合适。”
姜瑜不妨他如此坦荡,置于膝盖上的手指微微蜷起,继续逼问道,“所以你今晚特意带我出来,是想让她对你失望,知难而退?可依我看,这位表小姐对你情意不浅,想必……”。
裴钧煜见她越说越没边儿了,沉声打断道,“今夜会遇上她,我也没想到,想让她知难而退也谈不上,不过是想让她快点儿走罢了,她太聒噪,吵得我头疼。”
姜瑜听了这话,不由得面露惊讶,甚至觉得有些荒谬,忍不住冷笑道,“所以你就利用我,把她气走。”
裴钧煜看不得她这般抗拒的模样,揽在她腰间的手一紧,就把她往怀里带。
突然加大的力道迫得她喉间溢出一声惊呼,下意识抬手攀在他宽大的肩上,二人瞬间又变得亲近起来。
裴钧煜觉得她是在吃醋,暗道“她果然还是在意的”,心里总算满意几分。
便温声道,“你放心,我日后会择一个大方能容人的妻室,届时我定会纳你进府,给你一个正经的名分,让你能名正言顺地陪在我身边。待她生下嫡子,你也会有自己的孩子,必不会亏待了你。”
裴钧煜向来不轻易承诺他人任何事情,即使这件事儿他十拿九稳,但不到尘埃落定的最后一刻,他都绝不会松口。
以他向来淡漠无情的性子,能说出这番承诺,便已是他极喜爱姜瑜的表现了。
而这似乎也是一个外室最好的归宿。
但姜瑜听了这话,却并不觉得荣幸,更不觉得欢喜。
她想起国公府后院儿里那些姨娘们一张张鲜妍却了无生趣的面孔,想起最后神智不清的香姨娘和孤绝哀怨的娟姨娘,想起国公府里的曾令她感到窒息的种种,浮现在她脑海里的每一幕都让她忍不住心生恐惧。
她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绝不要再回到那个吃人的地方,绝不!
她不明白,裴钧煜先前分明答应过她,等他厌烦了她,就会还她自由的,为何这会儿又变了想法?
姜瑜心里顿时凉得如坠冰窟。
裴钧煜见她面上非但没有欣喜之色,反而脸色苍白,甚至微露惊惧之意,心里一沉,眼神也暗了下来。
姜瑜察觉到他气势上的变化,偏过头作势依赖地靠在他肩上,借此躲过他锐利的眼神。
敛了敛心神,不动声色地问道,“您怎么突然说起这个,可是已有中意的贵女了么?”